“所以，”韩灵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所以智婷说你利用她们又一脚踢开，并不是这样，对不对？”
她用期待得眼神看着董建，她希望这是她想的，董建不是那样的人，没那么绝情和世故。
或者，她也不知道……因为她一直在矛盾，她不懂他。
现在，她只想认真得问一问他，因为她的内心告诉她她介意，她希望他能否认智婷说得话，希望他的从前依然干净，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能心安理得。
可是，董建在她期待的目光里，慢慢低下了头，韩灵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一边缓缓摇了摇头一边有一些内疚得轻声道：
“在事业上，这些年李纯的确帮了我很多。而在感情上，是我亏欠她。我受不了被人胁迫着结婚，这个我承认，可是既然结婚了，我就应该履行丈夫的责任，我却没有做到……”
“嗯，我知道了。”韩灵说得没有丝毫情绪。
“这些年，她很爱我，是我不好……”
“嗯。”韩灵突然很难受，她不知道为何自己那么难受。特别是听到董建说对不起李纯的时候，她真的想立马走掉，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所以她平静，波澜不惊得平静。
“灵儿，你不要多想……”董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便握紧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以前的事情我会弥补她，但是会有分寸，因为我在乎你，不想你因为她而难过。”
“我没有……”
“傻瓜……你放心吧！”他认真得看着他的眼睛。
放心什么呢，董建没有明说。可是这三个字的确有很大的诱惑力，让人不由自主得去放松了心情。满满的踏实和温暖。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和无奈，最后匆匆结束了晚餐，便奔向了医院。
医院里依然是熟悉的纯白，纯白色映射着纯黑色的人心，每天不断上演的悲欢离合。医生麻木的笑脸和病患麻木的哀伤成鲜明的对比，病房里晴天依然看护着七姐，爱宁依然守护着刘江，两对人各自有各自的无奈，也各自有各自的期待。七姐已经醒了，他惯性对晴天的热心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和冷言冷语，刘江则和爱宁甜蜜得不能自己，两对人好像一个南极和北极。董建拉着韩灵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接着是爱宁的惊呼：
“我一直以为小敏敏挺没良心的……现在感觉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对不起啦……”韩灵不好意思得笑着，然后给了爱宁一个个大大的拥抱。
七姐看到韩灵后把脸转向了一边，晴天则笑嘻嘻得跑了过来说：
“董建哥哥，灵儿姐姐，你们来了…我还真的挺想你们的…”
她的嘴始终那么甜，甜得让人不觉得腻。
“嗯。“董建微笑一笑，然后把目光扫向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你们怎么样了？”他们虽然脸色都不好，但是感觉精神还可以，刘江似乎身体更弱一些，他想坐起来给董建打个招呼，也只是徒劳，最后才努力点了点头，气若游丝得说着：“谢谢董大哥。”
“好好保养！”董建叮嘱了一句。
“他不会有事的……”爱宁握着刘江的手，对韩灵自信得笑着，笑容里夹杂着疲惫。
“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两天，我过来看着～”韩灵有些心疼她。
“不用……我自己来……这样才放心……”
刘江把另一个没有打点滴的手伸了过来，重重的重叠在爱宁的手背上，他什么也没说，眼睛里泛着温柔的光，他只是紧紧得同样握紧了她的手，无言胜有声。
病房里仍旧有荷花的清香味，韩灵抬起头看着窗台水晶玻璃瓶里插着的新鲜枝叶，满心欢喜，她想起那片一望无际的荷花池，真的是太美轮美奂了，而这份雕刻在她脑海里的风景，是董建留给她的，挥之不去。
她回过神径自走到了七姐的面前，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手上闪烁得钻戒刺痛了他的眼，他便又倔强得把头扭到了一边。两个人僵持在那里，彼此任性得就是一个孩子。韩灵无奈得坐了下来，然后认真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关切得问：
“还疼不疼……”
七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得绕过她的眼神，独自发呆。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好好养着就行…”晴天在一旁笑着，然后眨着可爱的大眼睛问韩灵，“灵儿姐姐，你快劝劝七姐让他好了跟我回家吧……我可以照顾他的……保准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然后再出门工作……”
爱宁在一旁吊着阴阳怪气说：
“我说大小姐啊……你已经在这念叨两天了，等他好了你再把他打晕了拉回家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决定要他心甘情愿，然后用爱去征服他！”晴天信誓旦旦。
“怎么用爱征服？扒光了把他办了……”
“嘘……”晴天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人说明修暗道暗度陈仓，如果被七姐发现她内心的小九九，那以后就不好下手了……
其实，这个还用发现吗，她已经表现得很赤裸裸了，生怕别人不发现似的。她要借助群体的力量对心悦的男子进行施压，然后再让他在她的温柔乡里缴械投降。
病房里的人则一个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晴天和爱宁，这是两个姑娘在聊天嘛，这么明目张胆的开车。
韩灵倒习惯了爱宁的逻辑，见怪不怪，她只是默默笑了笑，然后给七姐削了些水果，她突然发现她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也不知道董建喜欢吃什么……有一丝丝内疚略过心头。过了一会董建催她回家了，她便温柔得对七姐说：
“等你好了，跟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空气冷得像十月里结了冰的湖面，看着光洁靓丽，坚硬得让人喘不过气，可是轻轻踏上去又很脆弱，没有几步便分崩离析。
“不去！”七姐背着身，斩钉截铁得回答。
“母亲也在家里，她说你是好孩子，她一直想来看你，去年在家里吃饭，她还说你我们几个人啊，就你感觉最听话。”韩灵继续耐心得解释着。
“不去！”七姐仍冷冷回复。
爱宁在一旁插了嘴：“阿姨这两天来了几趟，都是给他们送鸡鸭补汤……”
“是啊，”刘江在一旁轻声说着，“我睡得多，都没有好好谢谢阿姨……”
“讲真的，阿姨熬的汤是真的好喝……”晴天不自觉开始舔了舔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还说呢～都被你自己喝了……”爱宁满满的鄙视送给她一个大白眼。
“嘻嘻嘻……灵儿姐姐，你做得饭应该也很好吃吧……以后我和七姐一起去家里吃饭好不好？”
韩灵刚刚想说好却被董建打断了，他直愣愣把七姐的头直接扭了过来：
“怎么了？都不会好好说话吗？”
“贱哥……”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不能一直闹脾气！”董建摸着他的额头，“还好，本来我一直担心你伤口发炎发烧，看来比我想象的好！”
“我没事了。”七姐面无表情得说了一句。
“我跟灵儿回家了，回头再来看你。”
“嗯。”
“龙九呢？”董建从回来就没有看到龙九，他是安排了他给智婷家安排人手，可是也安排了他在这里看护病人，预防不必要的意外。
可是……他人呢？
晴天倒快言快语：“他在我姐家呢……”
说完，她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七姐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得伺候着，她骨子里虽然躺着家族的血，可是这个家族给她的庇护和温暖远远不及以后在七姐身边好，没有所谓的背叛和什么站错队，人生本来就是千千万万个选择，她只是选择她喜欢的和能让她一生无忧的，至于别的事情她无力改变也管不了那么多。
如果真的要给娘家人一些回馈的话，那就是适合的沉默和不明说。沉默是对于家里的事情她对七姐部分保持沉默，不明说是……她看透了董建身边人的关系适当的一些提醒，只是提醒。
只是再多，她不能多，
譬如，龙九。
“在你姐姐家？”董建重复了一句。
接着，他便平静得说着：“我让他找几个合适的人保护你家人，晴天，那些人你见过了吗？感觉如何？”
“没有啊……我没有回去，我一直在这里。”她依然笑嘻嘻得回答。
董建点了点头，然后准备离开，走得时候说着：
“刘江，你按医生的吩咐吃药，不会有事的，然后等你好了，就让爱宁复工，你放心吧，一切都有我！”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刘江感激得使劲点了点头，爱宁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她只是静静趴在他的手心上，说不清泪流满面还是五味杂瓶：“我想好了，事业爱怎样就怎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傻瓜……你继续飞吧，以前的那些事情不会再有了，我们现在有七姐有董大哥，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刘江说得断断续续，他用手轻轻摸了爱宁的头发，有些疲惫得咳嗽了一声。
关于梦想这件事，谁都不想轻易放弃，他知道爱宁喜欢，既然喜欢，就应该去成全她。可是关于以前的那些事，和以后的不确定，只能……
他努力吧，努力让自己放下。
出了医院的门后韩灵就问董建：
“你为何不让晴天和七姐一起来家里做客？”
“因为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还不确定她是敌是友！”
“我感觉她是真心的对七姐好……”韩灵喃喃得说道，“她真心的对他好，这就够了……”
“真心？”董建发动了车子，然后依然无奈得摸了摸她的脑袋，“灵儿啊，这个世道真心是没有用的……因为真心没有任何保障，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些意外而翻盘，我们不能把筹码压在别人的良心真心上面……”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董建边看着夜色里缱绻迷离的路灯，边稳稳得穿梭在奔腾不息的车流当中，他思考了一会，便认真得道：
“举个例子……就拿晴天来说吧……我相信她会对七姐好，我也知道她真的爱七姐。可是，我不能靠她的真爱去完完全全的信任她。我需要一些手段。因为她的心会因为外界条件而改变，哪怕她不改变，有些事情会胁迫着她变，继而做出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而我的手段就是让她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只能相对忠诚于我们。”
“胁迫？”
“就如……智婷吧……我们那天去智婷那里就是因为她把你请了过去，所以我不得不去……我害怕你有危险。而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的话……她若用你的性命来胁迫我跟她结婚，可能我真的会妥协。这就是不得已……”
董建说着不由得握紧了韩灵的手，强大真的太重要了，最起码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
“董建……你是不是为了我，放弃了工作中的很多东西……”韩灵弱弱得问他，智婷跟她说过，他们在一起他会失去很多，而且，不久后因为这些失去，他会埋怨她，因为，他是商人，这是商人的本质……
“没有……”董建猜透了她的心事，然后笑着道：
“非但没有，而且我还顺便解决了她的威胁……”
“解决了？”
“这就是……我刚刚说得手段。我们直接的关系是利益关系，但是维持利益平衡需要一些手段，因为人都是贪婪的，都想要更多。”
“那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收集了一些能让他在铁窗度过余生的资料而已。”
“……”
“我没想怎么着他们，只是要继续维持平衡。其实没什么，我们以后还是合作伙伴，而且可能比以前还顺利和亲密。”董建笑了笑。
“……好复杂……”
“不复杂。我的意思是晴天也是这样，其实……每个人都是样子，就像法律，法律的作用就是约束，有了约束才能更自觉。”
说到这里，董建不知不觉想到了龙九，这个人……已经开始慢慢出了轨，他在想要不要敲打他，或者干脆放任他下去，看看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龙九不会真的背叛他，可能还是因为尊敬他，他只是流氓生涯流氓惯了，想把自己的一些价值观安在董建头上。没关系，他能理解，也会原谅。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董建对龙九要求的底线很明确，他不能去触碰这些东西，如果他真的敢，那他也想好了相应的措施，兄弟一场，何必草草悲哀收场。
韩灵在一旁出神得看着他，慢慢觉得有些可怕，这个男人……心思缜密的男人，他说得那些她多少懂了一些，可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就不能以真挚的心对待别人麽，想想也是，她自己也没有以真挚的纯粹的心对待过董建啊，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呢。
“灵儿，你别想了。我看中你是因为你的纯粹，你不要以为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可以说服自己说为了成长，可是你的心骗不了我。韩灵，你喜欢我。”
“我没有……”她努力算盘否认，她没有喜欢他，她只是想利用他。她也不能喜欢他，不能喜欢一个心思叵测的人，不能喜欢一个商人。
“随你喽……只是请你不要每天给自己洗脑，好好认真的生活，好不好……”他笑得很灿烂，在这个名晃晃的晚上，在这个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原来，他也是个温暖的男孩子。
韩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