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声音停下，厉川眼里的光几乎是同时消失了。李寒算是习以为常了，前面的一周，特别是第一次给厉川听晴森的声音的时候，厉川的反应让大家很欣慰。但是后面他们发现，厉川就是只对这一个声音有反应而已。
慢慢来...李寒已经做好准备了。厉川对他来说也算是弟弟一样的存在了，十年前接手厉川的时候他还是个几岁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了，竟然又被狠狠地推进深渊。
其实这半个月进步也不小了，起码厉川现在已经能接受厉城以外的人的触碰。比如在拉他的手之前，跟他聊一下和晴森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像入了迷一样，暂时隔绝了对陌生触碰的感知。
这样的速度和十年前相比，已经是神速。毕竟是成年人，当年的小孩子，沟通就是最大的问题。
“厉川，太阳高了，我们回房子里......”李寒突然停住，这是什么？
把手机收好，李寒一回头就看到原来写着‘森’字的沙面，此时又多了一个图案。厉川修长的手指此时正在沙面上缓缓移动。
这次不是字，是...
李寒重新蹲下，换了个角度看。——这是...一只无尾熊？
在白色的沙子上画画，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大概的轮廓和手机里‘考拉小姐’的备注可以联想出来，这应该是一只无尾熊，也就是考拉熊。
这个发现让李寒雀跃无比，于是不打算再催促画画的人，而是让他继续画。
就在李寒以为该给考拉点上眼睛和嘴巴的时候，画画的手却突然停下了。
“很可爱的考拉，不继续画吗？”李寒试图跟他沟通。
厉川的指尖离开沙面，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弄花了这幅画，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了一会儿，李寒确定厉川确实是不打算继续画了，才把他扶起来，回房子去。
让厉川吃了午饭，李寒匆匆赶去Jonas那儿。
“真的？”Jonas也很惊讶。小川先生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被他们唤醒之后，度过了狂躁的阶段，又进入沉寂，借爱人来沟通的方法有了起色之后却又没有更多进展。平时除了发呆，这孩子几乎没有其他反应，现在已经可以画画了么？
“是的，这是他的画。”李寒肯定地回答，并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上午已经把厉川画的东西拍下来了。
“噢！一只可爱的无尾熊！”Jonas连连点头，不过有点疑惑，厉川是画家他知道，画技不错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这只考拉...怎么说呢？如果不是手生了，就是故意画这么丑的吧？嗯，丑萌~
“考拉小姐果然是我们的救星。”
“是小川的福星。”李寒补充。
“没错！”Jonas高兴极了，“这是一种积极地兴趣，我们应该及时给予支持。”
“是的，老师。”李寒微笑。
“试着给他准备一些画具吧。这一定是位可爱的艺术家！”Jonas道。
“明白，我尽快去准备。”李寒答。
当天下午，李寒就从外面买回来一些画具，铅笔、水彩、画板。
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厉川抓画笔的动作非常自然。在注意力集中到画板之后，画笔在白纸上画下了第一笔。
只不过一直到夕阳的余晖散尽，李寒陪着厉川在窗前坐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厉川画出第三笔。
这次厉川的表现有些微妙，李寒不能理解：厉川好像有些疑惑。
在画画的时候，厉川除了第一笔时视线落在白纸上，之后却垂眸沉思。就像是一个茫然的孩子，在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又或者，他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了，环境？人？李寒觉得自己应该没错，他感受到了厉川的焦躁。这种焦躁又不像之前被人触碰时的那种焦躁，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又找不到的着急。所以第三笔落下的时候，颜料染到了白纸之外，垫板染上了落日红的显眼色彩。
“厉川，累了吗？还是你需要些什么？”李寒上前一些，在厉川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此时厉川眼里的焦躁已经消失，恢复了沉寂。
“这些画具是我在市里的文具店买的，我不懂美术，所以可能不合用。如果你想换别的，可以告诉我。”
跟预料中一样，李寒依然得不到厉川的回应。他的感知力似乎又自动收起来了。
“我们先去用晚餐吧，你想画了随时可以画......”
李寒等到厉川的第一幅完整的作品，是在第三个星期之后。
那天上午，李寒照常给他播放了语音留言，当时厉川的反应与平时无异。但是当天下午，夕阳完全沉入远山之前，李寒从市里回来，一进门就看到Jonas神秘的笑脸。然后就看到了一幅美丽的作品。
是一片美丽的天空，黄昏时分的景象。但是李寒确定，这幅画上的景色绝对不是艾瑞斯庄园里的，也不是巴塞尔的。
把画拍下来，李寒微信发给厉城。上次厉川画的那只考拉熊，他也发给了厉城，厉城一下就给了回复，返了一张图片给他：一对情侣杯，一只是考拉图案，一只是...像是画的松树或者杉树。
这是厉城从厉川的朋友圈里找到的，看到李寒发来的图片他就想起了，小川曾经在朋友圈放过一张图片，是他生日那天的深夜。就是这对情侣杯，晴森亲手做的。
李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寒川大画家‘手生’的原因是这样！不是故意画丑，也不是太久不画了手生，而是他是完完全全地在复制那只杯子上的图案！
所以这次李寒第一时间把这幅画又发给厉城，果然，又是很快得到了回复：
-这是小川曾经画过的一幅画。[附图]
李寒一看果真是，天空、云朵、霞光，就连树枝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地方？
李寒又问。
-这个我不确定，这幅画是今年春节后小川才画的，不太像青城，我想是晴森的老家那边。那段时间小川和晴森回了一趟桐城...
原来如此！
考拉小姐，您真是个福星！他和Jonas又看到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