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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飞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般纹丝不动。

婠婠继续道:“就在那晚的前几日,师尊因为不想与言帅合作而比斗一场,与你分别十几日后,婠儿到洛水西岸的荒村一个荒村与师尊会面,婠儿的童年便是在那个美丽的村庄渡过,到人家十五岁时,师尊放弃这村庄,别迁他处。但数年前师尊又开始居住在那里。见到师尊时,婠儿发觉师尊受了点伤,那伤势绝不可能是赵德言造成的,他还没那个本事,但师尊又不告诉婠儿是谁使她受伤的,婠儿也不敢多问。照顾师尊两日不到,辟守玄与一个使金枪的人找上门来,后来婠儿知道那用金枪的人叫席风,是席应在西域时收下的弟子。席风的功力深厚,恐怕师尊万全状态下都不一定会赢,因此师尊在紧要关头将我推走,后来……”

魔门向来最中尊卑与上下之别,只听婠婠直呼辟守玄的名字,而不称他为师叔祖,就可知婠婠对他有多么的痛恨。

焱飞煌身躯一板,他之因此要细问,便是不相信祝玉妍会死,但婠婠讲的话却让他越来越心寒。

蓦地,焱飞煌眼中闪过一丝欢喜道:“那便是说你没有亲眼见到玉妍身死之事?”

婠婠好奇地盯着他,想不通他为何如何亲热的称呼祝玉妍。顿了一顿后继续道:“婠儿逃出没有多远,就被席风与辟守玄给追上了,婠儿连施展‘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擒下,半卷《天魔诀》也被他们夺去,还好婠儿早将另一半藏好,因此他们也不敢杀我,否则永远也别想得到完整的《天魔诀》之后辟守玄威逼利诱,门下的人几乎都认他为主了。但婠儿后来曾偷偷到那荒村去看当时打斗的痕迹,却看到施展‘玉石俱焚’后独有的凌乱场面,师尊为了救我,不惜……”

婠婠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

焱飞煌如受雷击,雄躯又是一震,往后跌退三步,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但他的表现却将他的想法显露无遗。刚刚他的确还心存一点希望,听到婠婠讲述完经过,他已经肯定祝玉妍身死的消息。婠婠是练成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人,自然不会看错。

他终于明白这数月来心绪总是不宁的真正原因了。

还要再问婠婠为何不早点把这事告诉他,而辟守玄又为什么会如此凶恶,杀害自己师侄时,窗口突然飞快闪进一个身影,正是一身劲装的侯文卿,她扑到焱飞煌面前悲声道:“快救救师道,他快不行了!”

焱飞煌又是一震,左手上的长剑几乎抓不稳。

焱飞煌与婠婠在侯文卿的带领下,高起高落,一路飞奔。

今晚本是中秋月圆之夜,几乎没一个成都人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可焱飞煌一行人却没福气,也没时间去享受。

一路上侯文卿简单交代几句,竟是嘎多在野外发现了不省人事,浑身经脉尽碎的宋师道,却不知是谁将他重创至此。焱飞煌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婠婠,因此要求她暂时跟着他,婠婠也没有拒绝。

跟随侯文卿左窜右跳地来到一处极隐蔽的小宅子前,在卧室内,焱飞煌看到了面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宋师道。

还好,他还有气息,那么在焱飞煌一家人独有的奇力下,就一定可以救回。

对着坐在床边,久违了的嘎多点头示意后,焱飞煌强行压下因祝玉妍香消玉殒所带来的沉重打击,开始凝神引动奇力。

半个时辰后,宋师道睁开双眼,身体恢复如初,仿佛没受过什么伤似的,看得屋里的几人皆一脸错愕。

宋师道下得床来,深望了一眼虚脱无力,闭目调息的焱飞煌,眼中闪过一到浓烈的哀伤神色,转头与嘎多几人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时间已近午夜,焱飞煌依旧在调息。嘎多率先离开,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一直紧张盯着焱飞煌的婠婠,嘎多脸色一黯,转身去了。

直到后半夜丑时之初,恢复一成功力的焱飞煌走出卧室,宋师道三人都没有入睡,正在等他。

见到焱飞煌时,三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在过去的两个多时辰里,焱飞煌的黑色长发竟然变白了一半,花白的头发披散肩头,加上毫无血色的俊脸,空洞的目光,宛若修罗再世,给人一种十分阴森恐怖的感觉。

宋师道一愕后,内疚地道:“都是我的错,如不是为了救我,飞煌又怎会变成这样?”

焱飞煌见三人都盯着自己的头发,便伸手到后面抓过来看了一眼,对宋师道道:“这与二哥无关,如要恢复,只要再动一次奇力就可以了。”

只有婠婠相信他的话,因为婠婠隐约察觉焱飞煌之因此会有这样不正常的表现,全是在听到祝玉妍死讯后才开始的。那他与师尊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婠婠秀眉紧皱,暗自思索道。

见宋师道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焱飞煌道:“二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宋师道心虚地摆手道:“没……没有!”

说完赶紧低头去喝茶水。

他也发现焱飞煌有些不正常,刚刚想告诉他祝玉妍之事,又怕他受不了打击,便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喝了一口茶水后,宋师道抬起头来,发现厅内气氛有些沉闷,焱飞煌直直地望着窗外,眼中折射着浓烈的伤感之色。侯文卿与婠婠都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宋师道开口道:“飞煌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了吗?”

焱飞煌肩膀一晃,虎目中溢出两行热泪,如梦呓般地道:“玉妍死了。”

宋师道手一滑,茶水直接洒在身上,失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焱飞煌转过头来。

宋师道苦笑一声,把自己的遭遇全部讲出。

原来宋师道在接下‘烈风八击’的前两击后,就再无抵抗力,而随后的第三击要击中他时,席风在辟守玄的喝呼声中,将力道强收回一半,宋师道这才躲过必死的结局。但辟守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喝止烈风后,辟守玄亲自用真气将宋师道这个假‘岳山’的经脉全部震碎,这对一个学武之人,尤其对于岳山这中性格孤僻冷傲的人来说,无疑是比死都难受。辟守玄的心理的确有够变态的。幸好有路过的嘎多仗义将宋师道送了回来。

焱飞煌听明白了辟守玄为何要杀祝玉妍的原因,却皱眉道:“辟守玄的本事不该这么厉害才对吧?”

婠婠摇头道:“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几十年来很少走动江湖,一直在闭关勤练武艺,照二公子刚刚的话与婠儿当日的亲眼所见推测,他很可能早就与席风暗中勾结,席风也很可能会传给他一些高明的武功。但这席风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他的年纪至少有七十以上,单论武功,完全可以与‘三大宗师’相提并论,却可以隐忍不发这么多年。”

宋师道接口道:“婠小姐忘记了他是席风的徒弟了吗?我看他的长相便是西域人,这趟到中原来必定不安好心。如果你推测他们勾结几十年是正确的话,那么此人心机已经可怕到了一定程度。”

焱飞煌摇头道:“按二哥所讲,我突然有了一点明悟,修为如此高,又是使枪的,我想起王世充讲过的话。大明圣尊座下有双圣使,两神将,一个神将是用斧的,我之前与他进行过比试,他叫狂雷,修为的确很可怕。而另一个神将便是用枪的,会不会便是此人?他的功夫既然叫‘烈风八击’,那么他的真名会不会是叫与‘狂雷’相呼应的‘烈风’?”

宋师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焱飞煌又对婠婠道:“这个问题不是眼下我们该讨论的,日后再说吧。婠儿为什么这么晚才对我说这件事,怎么不早来找我?”

婠婠神色复杂地摇头道:“婠儿也不知道,起初婠儿也认为圣门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毁在师尊手里。可辟守玄他们丧心病狂到围攻师尊,师尊是婠儿唯一的亲人,婠儿绝不允许她死在别人手上,与同门人周旋了数月,我还是无法夺回那半卷《天魔诀》这次任务正好遇到你,又想起师尊,因此就讲了出来。”

焱飞煌长叹一声,语带苍凉地道:“究竟是什么人可以伤到玉妍?”

婠婠想都没想就答道:“从师尊当日的表情看,婠儿推断很大可能是‘邪王’伤到的师尊。”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句话将会在日后造成多大的麻烦。

一直失魂落魄的焱飞煌目光猛然间一凛,杀机暴放,恨声道:“好好好!石之轩!席风!辟守玄!”

说完,起身跃窗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留下屋内发呆的宋师道,侯文卿与婠婠。

片刻后,婠婠回过神来道:“原来二公子与冤家一直是在作戏,如不是今晚亲眼见到你们的关系,奴家也不会相信呢。”

宋师道苦笑了笑道:“请婠小姐为在下保密,在下感激不尽。”

婠婠点了点头道:“看在冤家的面上,奴家也不会乱讲的。是了,二公子可以给奴家说说冤家与师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心思机敏的婠婠早从刚刚几人的表情上看出宋师道知道焱飞煌与祝玉妍之间的事,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宋师道摇了摇头,怅然道:“你亲自去问飞煌吧,我不想说了。”

婠婠无奈地点了点头。

侯文卿道:“恐怕几日后,成都将有大灾难。”

几日后,自然便是焱飞煌功力完全恢复的日子。

宋师道面色沉冷道:“血债血偿,谁也阻止不了这场浩劫,飞煌会用事实证明一切。”

三人望向窗外,明亮皎洁的圆月将夜色映衬地无比的凄凉,灿烂的星光亦变得略显诡异,轻风拂过窗棱,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怪声,仿若地狱中受刑鬼魂在悲号。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数日后的不太平。

八月廿二。

晌午十分。

恢复了七天的焱飞煌出现今成都太城李唐客人下榻的贵气别院门外,婠婠跟在他的左后侧。

过去的七天里,婠婠日夜与焱飞煌相对,他却没开口说过半句话,日夜不停练功,婠婠唯一能做的,便是跟在焱飞煌身畔。

跟在焱飞煌右后侧的是一个身材雄伟,面如紫金,长相精奇,目泛精光,手握一杆黑色长枪的中年男子。

这人便是巴蜀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川帮帮主。人称‘枪王’的范卓。

焱飞煌来到成都的消息最初是八月十五当天走漏的,第二日,不知在谁的宣扬下,竟然全城皆知,登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但负责为焱飞煌护法的侯文卿只接待了范卓,宋师道由于不方便显露真身,便一边练功,一边与解晖周旋。从范卓那里,侯文卿得知川帮至今依旧不选择依附李唐的理由:半年多前,傅君瑜带领单琬晶三女路过成都,干掉席应后准备继续南行,却在因缘巧合下,救回了身染绝症的范卓之妻,更是将身份透露给了范卓,范卓为人仗义,当下发誓会尽全力回报傅君瑜的恩情,这才有了日后川帮不选择依附李唐之事。而一听到焱飞煌的到来,范卓自然亲自前来拜访,听到侯文卿透露的一些消息,范卓也将自家难事说了出来,八月十五当夜,他的独女范采琪在外游玩时不见。侯文卿立刻说出席风与李元吉勾结之事,果然,当日下午,范卓就收到了李元吉方面响起的消息:范采琪与平阳公主一见如故,正在太城做客。范卓火气冲天,在成都这地盘上,李唐居然敢如此猖狂,奈何另外两大势力皆不予理会。而范采琪之事多少也与焱飞煌有些关系,侯文卿安慰范卓后,告诉他焱飞煌恢复功力的日子,于是今日范卓为救爱女,自然也会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