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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品生亦受苦楚,悼死又有何哀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迷失于纯白秘境中的范科似乎有了意识,竟感觉周遭纯白色调中隐约有了些不同。时间再长些,白色渐趋朦胧,转成像隔在阳光前的磨砂玻璃样子似的半透明色。

而后,半透明色又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各色的小色块毫无规律地夹杂其中,时而消失,时而游动,就像是分辨率极低的数码照片一样看不真切。

这时现实里的范科正下意识地挣扎着要把眼睛睁开,但拼尽全力也只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在感受到一丝光影后便耗尽了力气,再次昏睡过去。

他躺着的木床旁,一个穿着棕色襦裙的中年妇人坐在床旁圆杌上,俯身看着昏睡的范科,眼里扑簌簌地落泪。妇人身后站着一个着灰色长衫,面容清瘦的中年男人,也在盯着范科看。刚刚两人察觉到了他眼部的微动,对望了一下正要高兴时,范科却又恢复之前毫无知觉的样子。

妇人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中年男人则轻叹一声,转身偷偷用袖口沾了下眼角,神情黯然地离开了。

“唉,我儿命真苦啊!”

妇人叨念了一句,端起手边的碗,用勺子刮开最上面已经凝固的汤皮,舀了些温热米汤喂进范科微张的嘴里。看到米汤顺着嘴角流下,妇人又忙不迭地用绢帕擦拭干净,然后忍不住又啜泣了几声。

花了不少时间才喂下了小半碗米汤,妇人也哭红了眼睛。抚了抚范科的额头,又给他掩了被角才站起身走出屋子。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范科自觉除了昏睡外,竟能在一次次昏睡间找到片刻清明,感知到周围环境的明暗变化。

又过一些时间,范科觉得对周围环境感知更强了些,浑噩的时间在缩短,意识逐渐趋向清朗。他竟能知道每日房间里转明后不久就会有人来喂他米汤;再次变暗时也会有人来喂他喝面汤。

他虽却不能有意识地吞咽,只能任由汤水从喉咙的缝隙中慢慢渗入,但也至少可以说明他有可能还活着。

能吞咽后,被喂食的除了米汤、面汤,还时不时还有非常苦涩的汤药汁。汤药实在是太苦了,想忍着不吃,却还是抵不住会一点点地渗进去,让原本渴望麦汤香味的嗓子眼里苦味升腾。

虽不喜欢,多“尝”了几次也就慢慢习惯了,甚至时间长了还能从苦里咂摸出苦以外形容不出的特殊味道,真是“苦中作乐”。

这样单调又乏味的日子坚持了一阵,范科能艰难地吞咽下几口汤水。虽然吞咽缓慢,但与之前的完全被动接受已大有不同。随着吞咽功能的恢复,已经怠工许久的消化系统似乎也恢复活力,开始配合着蠕动,不断吸收营养。

身上有了些许力气,下意识地攒上一会,在努力下眼睛也能做到半睁了,能自朦胧里分辨出一些图案来,离着很近的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的人脸,细节看不清楚。

气力再多些,他终于可以勉力支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睑,模糊中第一次看见了平日为他喂食的人,才又将还活着的念头更加确定了些。尽管还是看不真切,但从动作上判断眼前应该是女人的样子,与他的关系也似乎非常亲近。

见他眼睛睁开,那女人顿时激动地喊起来,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女人激动时该有的尖利,反倒是像隔着很厚的塑料膜一样瓮声瓮气。几声闷闷的呼喊后,好像又有个人出现,也发出听不清的瓮声,还俯在眼前看他,就像是在看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范科努力尝试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可无论怎么调整眼睛的焦距还是看不清。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好在还活着。

人总是不满足于现状,总是想要得到更多,这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欲求。不明生死的关头,只希望活着,活下来又想要事事都如意;当活得处处不如意的时候,想着只要有一处过得去就知足;当有了值得满意的方面,又盼着得到更多。

范科一介俗人,自从能够判断自己可能还活着,内心就自然而然地燃起了下一个希望,希望自己能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是从万丈或是远超万丈的深渊坠下的,其实心里想得明白那样的境况下活下来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却又开始希望自己能四肢健全,最好还能恢复正常活动。可在这些想法冒出后不久就几乎又差点放弃了,因为除了一点思绪外身体上一点反馈也没有。

一段时间内的无数次尝试,手脚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有一日真切感受自腿部传来刺痛和麻木时,也同时感觉眼角有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他起码知道自己还有腿了。还没宣泄完向死而生的感情,腿上知觉又变成一片冰凉。

在苦药和刺痛的不断强烈刺激下,范科硬是又挨了不知多少天。下肢渐渐有了更多感觉,除了之前的感觉外有时还会有胀痛感。常年经历极限运动和伤病困扰的范科知道,在肢体受伤并得到治疗后,感受越丰富,可能就是离恢复更近了一些。

现实里范科的身体状况确实在改善,神志也在时而清明、时而迷糊中反复熬煮。

不知道人精神上的恢复是不是也遵循质量互变规律,在偶然时机下范科头脑里也有春雷炸响。“春雷响而万物生”,以往的记忆就像水线般从天而降,泼洒四下后又汇聚成潮。当潮水积攒了足够当量,一瞬间便冲破意识里的闸门,无数画面如洪水倾泻涌入他的神志之中。

当光亮和黑暗又轮转了十几次,范科的记忆锁链才终于一环环扣上,慢慢记起了儿时的困苦、少年时的意气、青年时的激昂、中年时的不惑。

既往岁月一段段浮于脑海,也回想起最后遇险时的情景:被尖石撕碎的大红色的降落伞衣;身上红黑相间的翼装飞行服;一双噙着泪水的漂亮大眼睛;相拥着跌入无底深洞的女人……甚至还有带着淡淡香味,随风拍打在他下颌和脸颊上的黑色发丝,那女人是他可以与之同生共死的眷侣。

随着记忆串联成线,他不再只有感知,也逐渐生出了思考,无数疑问飞旋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这是哪?”

“常来探望他的人是谁?”

“究竟是有幸存活还是已经转世为人?”

“要是没死,一起坠落的沈冰云又去了哪里?”

第一次睁开眼睛,不知日出还是黄昏,眼前的景物看着有些模糊,只能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用视线探究,希望能看清眼前的光景。先映入眼中的是房顶的木制梁架,粗细不同的木梁纵横连接在一起。

费力地向左扭动脖子,努力跟着转动视角,转到极限时视线停在一面木质的雕花墙面上,花雕得精细,漆是仿古棕色。转向右侧,两扇木窗跃入眼中,可窗上没有玻璃,只糊着微黄色的桐油藤纸,光线被阻隔于外,只显出很多竖条窗棂的影子。

没等瞧出什么究竟来,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好像就要用光,昏昏然闭上眼又再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也许是另外一日,女人又来给他喂米汤。费力地咽下第一口,隐约却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声音真切,再不是瓮声。

范科攒足力气睁开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穿着棕红色袍服的女人,应该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样貌清秀素雅,头上梳着以前没见过的复杂发式,插在发髻上的金属发簪样式古朴。

女人用袖口擦了眼角的泪迹,抬头时正对上范科的眼睛。四目相对,她的身躯一震,手中粥碗险些脱手落在范科身上。忙收好粥碗,伸出手轻抚着还不完全清醒的范科的脸,眼泪瞬间又涌出。

范科迷糊间反应来及,只能由着女人抚摸脸颊。女人又在说话,但范科一句也听不懂,好像是那个地方的方言。几乎是竖起耳朵终于听清一个词:阿娘。

这个称呼不陌生,有些地方的孩童就是这样称呼母亲的。弄不清楚情况,只能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多出个妈来?可看年纪好像比我还小呢。”

女人哭着,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到底还是没忘找来那个男人。男人头上戴着黑色纱帽,穿灰色袍衫,身材有些瘦削。走近时看到他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温和,脸庞因瘦削显得硬朗,两鬓留着长髯,唇边和下颌蓄着胡须。

女人可能看到了范科迷惘的眼神,又向他说着什么,范科又是只听懂了一个词:阿爷。

“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整出来个年轻的妈,这又来个爷。瞧着岁数不像啊?从他俩的神态看起来分明就是夫妻么!”范科心里嘀咕,眼神也自然地放松下来。男人很是高兴,用手捋着颌下胡须,脸上笑容逐渐绽放,呵呵地轻声笑着。

“呵呵!到底是什么情况!”范科内心有渐趋崩溃的走向。

看了一会,范科感觉有些累,眼帘慢慢垂下,又要再一次昏睡过去。还没来得及合上眼睛,却又听到敲门声。从尚未完全闭合的上下眼睑缝隙里隐约瞧见一个灰衣老人提着布包走近,和男人说了几句后在窗下木桌上摊开布包,掀开薄被在范科略感麻木的腿上忙活起来。

针刺的痛感再次出现,范科却没有力气再看明白,只能合上眼睛。痛不是坏事,让他感觉到了真实,是活着的真实。那么,他就真的是活着。

时间在忙碌时总是飞快溜走,在充满期待时却又慢得让人情绪焦躁。在经过难熬的十几次明暗光线交替后,范科已经能够少吃一些面片汤了。味觉没有完全恢复,除了咸、苦味道再没有其他,仅凭口中感觉猜测每日的面片汤里和着秋葵末或是芹菜末。

体力又恢复了一些,他能在四下无人时凭借自己力气慢慢坐起了,只是披在肩上的头发很长,已经打绺还有着一股子怪味。为了证实自己还是男人,靠在雕花墙面上,用不停颤抖的手解开了裤腰上系着的布带子,还好,至少还是爷们儿。

看遍全身后既高兴又困惑。貌似浑身什么零件都没少,就是身高好像整体缩水很多。手脚也变小了,胳膊、腿不但短了还细得像麻杆。前胸上两扇排骨,清楚得每一根都清晰可数。

将身体的所有情况总结分析,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十二、三岁时的模样,难道真像笑话里说的那样着地时摔挤成侏儒了?

也许是转世为人了,可就算投胎重生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窜成少年人的体格吧?难道是母胎植物人,直到这个年纪才苏醒?拍拍脑袋强行停止胡思乱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后遗症造成的思绪混乱。

为了证实不是在做梦,几天夜里范科偷偷咬手指,揪鼻子,打自己大耳刮子,扯头发。可每一次的痛感都实在地证实着他还活着,而且是活在现实里。

经过几天的“自残”,范科还是接受了还活着的现实,又重新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模样。身上盖着的薄被和贴身衣物都是米黄色的,用手捻一下又发现都是类似于亚麻布料缝制,缝合处压着的绸布条和细密的针脚就知道制作精致。

身下是一张木制大床,那片雕花木墙其实是床侧的围栏,只是高了一些所以被错认。用几层绣花的缎面包裹着的枕头竟然是瓷质的,硬邦邦、冷冰冰。

有些急切地寻遍了枕头下和床头附近,没有发现镜子也没见其他可以反光的东西,看不到自己的长相有没有变化,但转头时甩着的长头发总是让他觉着诡异。

四下看去,房间很宽敞,离床不远处放着雕花的木头架子,上面有一件用一根横木撑起的青色绸缎衣衫,转头时不经意间竟发现衣料上有花鸟的暗纹。

勉强能坐起来却不能挪动,右腿一动就痛彻骨髓。被子全掀起来看见右腿上绑着长长的夹板,不用猜也知道是腿骨折了。腿上有青肿和很多细密的针眼,终于知道那位老人忙活什么了,想来是用针灸给他治病。

除了腿骨折,身上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伤口,也都已经结,伤得不算太重。就是身上瘦得厉害,以前练出来的胸肌、腹肌都不见了,肋骨凸显出来像极了小时家里的搓衣板,还是两块。

天色还是在明暗间循环往复,日子也一天挨着一天的过。大约在两个月后,范科的右腿拆除了夹板,虽然有些跛,扶着床栏也能勉强站住,偶尔也能踉跄走上两步。

一个雨天,范科扶着墙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终于呼吸到了充满水汽的清新空气,也从门前石板上的积水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真的是个小孩子的模样,面貌很陌生,与记忆里小时候的样子全然不一样。

之前的猜想似乎成了现实,他转世为人了,起码从样貌上看已经不再是范科。到底变成了谁?还是顶替了谁的身份?他也不知道,只感觉心里堵得厉害,脑袋又晕又胀,满眼都是乱飞的透明的星星点点,只好浑浑噩噩地爬回床上又昏昏睡去。

既然活着,再无精打采也得活着。范科只要清醒时就搜肠刮肚地想,猜测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境遇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不想说话,一句也不想说,一句也不能说。

从苏醒后范科就没说过话,既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怕一张嘴就习惯性地说出“咋得了、你瞅啥、怎么地”之类的纯正东北话整出误会来,何况现在心里还较着劲,也就更沉闷了。

照顾着他的两人见他不说话好像很沮丧,男人摇头叹气,女人偷偷落泪。范科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也许和现在的自己真是至亲,但语言不通,不落忍也只能暂时装下去。

右腿养了好多天还走不利索,走路使不上力气,多以每天除了吃喝睡以外,范科也只能在室内跛行几步。心里想要是有一副拐杖就好了,可他知道说是说不清楚的。

看到桌上有男人留下的纸笔,就有了办法。费力地挪到桌前,一只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抖着歪歪斜斜地写了“拐杖”两个字,实在是控制不好手抖,也只能写成这丑样了。

在很久以后,范科才终于知道在这个时候的拐就是拐,杖就是杖,它们压根就不是同一种东西。平腰齐为拐,高过头一尺为杖。他写的“拐杖”这个词确实让人看不懂,因为两个字当时就没有连在一起讲的,这就是后话了。

趁着男人又来探望的时候把写着字的纸递了过去,但男人看过后果然不明白两个字的意思。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在男人的搀扶下挪到桌前,用毛笔在舌头上蘸了蘸口水又写了“走”字,还支起手臂具体演示了使用方式。男人点了头,应该是懂了。

转天,男人就拿来一只木制手杖,这东西有点用但是作用有限,没办法长时间撑住身体,实在不能和前世用过的铝合金制成的拐杖能比。这次学懂了些,范科费力地拖过床边的凳子,坐在桌前又画了一幅简易的拐杖示意图拿给了男人,他却是看着图挠着头走了。

心里忐忑地等了几天,拐杖是做好了,样子也没错,但是尺寸不对,长度已经高过肩膀不少,根本没法用。材料用的是竹子,轻重、弹性还行,底脚还包上了铁皮,看着就非常用心。见尺寸差了很多,男人还说了些话,不懂。

范科拿过自己画的图看起来,果然找到了问题出在哪,图上标注的尺寸用的单位是厘米,还是阿拉伯数字和厘米单位的缩写,看不懂就很正常了。

想了想,用虎口长度估摸出了尺寸,重新用寸为单位标注出来,递给男人的时候还歉意地笑了笑。男人又点头,还怜爱地拍了拍范科的肩膀,拿着拐杖和图纸走了。

又过了难捱的两天,男人终于带着拐杖回来了。这回尺寸合适,范科总算可以靠自己走路。美中不足是拐杖在受力时竹子的结合处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下谁都知道他这个跛子在哪了。

尽管吱呀声听着让人有些烦躁,但总算能走路了,还是很高兴。当天下午正在院子里吱呀挪步体会着,治腿的老医者又来了,又被例行一顿捅针后,老医者例外地站在院中和男人一起看他腋下拄着的拐杖练习走路,就是医者的表情好像有些惊讶。

第二天下午,男人带了本线装书来找范科,还是说了一堆话,他还是听不懂。猜意思好像是要教他读书。

看着他拿着的那本从右向左翻开的繁体版线装书,范科只能苦笑,这方面他的水平实在是太洼了,要不是以前练毛笔书法时学习过繁体字,他连字都不见得认识几个。

尽管心虚,也不好违了男人的好意,只好听他阴阳顿挫、咿咿呀呀地读书,可是一下午了都没对上一句自己熟知的那些名言绝句,没一句听着像。

不但男人说的话听不懂,周围其他人说的话也听不懂。没办法,只能一边脸上装着迷糊,一边留意着别人讲话时的动作表情,猜测要表达的意思,好多天才慢慢地摸到了一些门道,逐渐能理解出个大概意思。

男人每天都坚持抽出时间耐心给他读书、讲书,即使得不到回应或是范科一脸茫然也不气恼。

男人还试着和他聊天,刚开始的聊天有些像单口相声,不免有些许的尴尬,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成自然。男人有时可能是讲了趣事,会自顾自地笑起来,范科也不自觉地表现出欢喜,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欢喜。

时间再长些,周围人说的话范科多少能听懂了一些,也从和男人的谈话里了解到和现在的他有关的讯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叫南平国,古时叫做荆州,而眼下的这座城叫江陵城,也称作江陵县。南平国倒是不太了解,荆州范科还是知道,小时候听过袁阔成先生播讲的《三国演义》,当然知道刘备借荆州的典故。

男人说他的名字名叫武境,字明阳,乃是他思想占据的这具躯体的父亲;武境的媳妇叫张氏,自然就是母亲。而范科现在叫进儿,应该是乳名,由此可知范科现在的名字应该叫武进,今年一十三岁,生于清泰元年,现在是开运三年。

之前范科也听过,现在通过老武的叙述才明确知道了此时子女称呼母亲为阿娘,父亲则称为阿耶。范科更不敢说话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称呼几乎和他同龄的人为阿耶或是阿娘,他心里只好暂时叫武境为“老武”,张氏为“进妈”。

至于年号的问题,中国历史上的年号多如牛毛,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人估计都弄不清楚,庸人范科更无从辨别现在应属于哪个朝代。但这不影响确认一个曾被他几度怀疑的想法——他的神志或者是灵魂穿越了!却不知穿越到了何时。

即使范科也算有思想准备,也被这个讯息击打得体无完肤。他从来都认为穿越是幻想者编造出来愚弄人的,没想有一天竟真的落在他头上成了现实,是赤裸裸的讽刺。

穿越是真的,一定与那个无底的山洞有关系,他又碰巧入了那深坑。为什么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他猜不到也理不清,因为他只是后世的一个小人物,在数以亿计的人类群体里只能算作一粒微尘,他绝不会相信有哪位神仙愿意耗费心神来管他一个无名小卒的生死,也不会寄望他能够影响或着改变历史的发展轨迹。

范科多少有些气馁,还有些失望。以前只顾在社会上打拼,早早就将上学时所学的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抛诸于脑后,以至于现在脑里的历史部分几乎成了一片空白。

目前他能做到的也仅是从所见家具和器皿上排除了秦及之前的朝代;从周围人的服饰样式排除了南北朝、元、清代,除此以外就没法再有进展了。起码他对汉、隋、唐、宋、明等朝代根本区分不清,是一笔明明白白的糊涂账。

至于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中,他压根就没听说过有一号叫“武进”的有名的人物。不过这也符合他上一辈子就是人中微尘的既有定位,也能接受,可以继续安心地扮演小人物的坎坷命运,至少可以悲催的放心地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