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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行宫。

本该是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叫喊声。

太后睡得并不安宁,起身,“哀家听着有吵嚷声,外面是在闹什么?”

朝着窗外看去一眼,窗外的天色泛起光亮不是夜色该有的暗沉。

孙嬷嬷去殿外探察,回来时面色不好,急促出声,

“太后,不好了,成王反了。”

“什么!”

太后沉眸,终归还是到了这一步。

太后起身到殿外,只见夜里天色被火光点亮。

方才在殿中声音还有所减弱,如今落入耳畔的全是嘶吼尖叫声。

一墙之隔,无法探知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戚染染在这时来到太后寝处。

太后见人来,拍了拍戚染染的手,苦笑,“难为你要经受这一趟。”

今夜,是福是祸,当真是未可知了。

但愿皇帝真的能胸有成竹,将一切平定,否则,所有荣华真是要到头了。

戚染染看向行宫侍卫首领,

“成王反叛,只怕行宫未必安全,守宫的侍卫可安排好?”

行宫有轮值的侍卫,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叛党的来势汹汹。

还不等侍卫首领回应,已经有宫人跑来急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有叛党来攻。”

太后,戚染染面色一变。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么快就攻来了。

侍卫首领:“臣等必定誓死保卫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周全。”

“先回殿里。”

太后拉着戚染染先回到殿内,看着重新紧闭的殿门,心思沉重。

戚染染神色忡忡,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宇文景居然真的反了。

那宇文宸呢?他现在怎么样?可有受伤?

如今,她们等在殿中,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束手手脚,实在是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太后道,“这便是皇家。”

戚染染回头看过去,只见太后端坐,面色平静,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太后道,“在皇家,生死福祸,富贵荣辱,只在一夕一瞬。”

戚染染:“姑母……”

太后笑笑,她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生死,对戚染染却多存了不忍。

说来说去,宇文景和宇文宸的积怨多源于先帝。

又或者是因她而起。

而这一切与戚染染并不相干,不该让戚染染牵涉其中,更不能让戚染染因此丧命,戚家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不该有人再为之丧命。

她道,“哀家在宫中这么些年,富贵荣辱都经受过,没什么遗憾,倒是你,你还年轻,成王谋反逼宫还要连累你担惊受怕。”

太后想好了,她对成王下过杀手,打压过,牵制过,成王若是因此记恨,想要她的性命,她没什么怨言,这一世,她什么都经历过,也不会再怕什么。

可戚染染不一样。

染染不仅是她的牵挂,亦是戚家的挂念,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刀剑声越来越明显,哭喊呼救声越来越重。

殿门开始遭到攻击。

太后起身将戚染染拦在身后,叮嘱,

“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趁乱逃出去,保住性命才最要紧。”

“姑母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弃您于不顾!”

太后慈爱笑笑,“你有这份心,哀家已经心满意足。可今日宫难无可避免,咱们在这儿都逃走是不可能了,如果只能活一个,哀家希望是你。”

“姑母。”

“好孩子,既然唤一声姑母,自要听姑母的话。保全自己,哀家才能安心。”

“嘭——”的一声,殿门被撞开。

戚染染仓惶抬眸,入目可见,殿外横满尸体,鲜血满地。

几个黑衣人持剑闯入,在殿中巡视一圈,视线在盯住戚染染时,终于找到了目标,

“侯爷吩咐过,活捉皇后,其余人一律处死。”

侍卫首领拼力一战,却因人少力弱,不敌对方。

刀剑直冲着太后刺来,正在这时,有宫人冲了出来替太后挡下一剑,太后这才幸免于难。

黑衣人径直往戚染染的方向去,就在戚染染即将被擒时,殿中又出现几个黑衣人,连连出招与闯进殿中的人扭打在一起。

戚染染见有人前来支援,以为是宇文宸的人,以为看到了希望,却不料后来的几人将闯殿的几人制伏后便离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殿中已是腥风血雨后的残破不堪。

侍卫首领撑起受伤的残躯,请罪,

“臣护驾不力,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戚染染:“不怪你,敌我悬殊,你已是尽力所为。”

戚染染看向殿外,殿外纷乱打闹的声音渐渐止了。

似乎在那些人到后,殿外的纷乱也就此打住。

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是宇文宸培养的暗卫?

可,如果是宇文宸的人,又怎会如此快离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有幸存的侍卫前来汇报消息,

“启禀太后,皇后,静北王派人支援行宫了。”

太后惊魂未定,听到静北王支援的消息,愣了片刻。

静北王到了,有了支援,这一夜,有惊无险,终于要过去了。

宇文煜派身边的墨影带兵前来。

也是在墨影到后,戚染染和太后才得知皇城情况——宇文景谋反逼宫失败,已被关押天牢,叛党一律押解,因宇文景率先私放牢狱囚徒,烧杀抢掠,在京中横行,造成京城动乱,现下由静北王出面稳定京中乱局。

得知一切安定,太后总算能稍稍放心。

一旁为太后挡剑的宫人,身体抽动几下,堪堪吐呐呼吸。

见人还活着,太后派孙嬷嬷去查看情况。

在看清那宫人的样貌时,戚染染一时微怔。

太后察觉戚染染神色有变,问,“认识?”

宫人虽然中了一剑,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浑浑噩噩醒来,听到太后的声音,抬起头来,“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戚染染解释,“这是小顺子,先前在皇上身边伺候过,因犯事,差他到了别处。”

没想到,小顺子被分到了行宫。

更没想到,小顺子会在危急时刻冲出来救了太后性命。

太后在听完戚染染的话后点点头。

在皇帝身边犯错被贬,可见是犯了大错。

本来皇帝身边贬斥的人,她不好再用。

可这人刚刚救了她一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人留下也无不可。

太后与戚染染商量道,“既然皇帝留了他一条性命,他又救了哀家一命,就让他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吧。”

戚染染点头,“姑母决定就好,一切听姑母安排。”

小顺子听后感恩,跪在地上连连扣头,

“奴才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奴才一定安守本分,不辜负主子们的厚待。”

见小顺子伤口不断往外渗血,还在一直叩头,戚染染提醒,“先给小顺子将伤处理一下。”

戚染染将人扶起来,“你师傅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很惦记你的。”

小顺子听闻涕泪横流,血和泪混在脸上狼狈不堪,又哭又笑,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眼下是安全了,但戚染染心中仍是少不了记挂。

如今行宫安全了,只是不知宇文宸情况如何?

想来,能够将宇文景制服,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

天光渐亮,这一夜总算过去了,戚染染看着逐渐亮起的天光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直到李公公的出现。

李公公见了戚染染,将皇宫情况系数汇报,还道,

“皇后娘娘且安心,咱们皇上一点事儿都没有,皇上记挂着娘娘,吩咐奴才来一趟亲自看过才能安心,

皇上说了,成王叛乱,宫中修缮难免需要些时日,娘娘先在行宫暂住几日,待宫殿修缮好,再接娘娘回宫。”

李公公是宇文宸身边人,听到李公公的话,戚染染才算真的松口气,只说,“没事就好,他没事就好。”

李公公知道娘娘担忧,多多解释,

“因着成王,皇上难免繁忙些,需得晚些时候才能来见皇后娘娘。”

说起来,李公公就有气,皇上都已经如此宽待了,成王居然还要谋反,实在是不识好歹,行刺皇上不成,居然还想挟持皇后娘娘,真真是可恨又阴险。

戚染染眼底总算是挂上了笑意,“我没事,你让他放心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李公公连连点头,“是,奴才一定传达皇后娘娘的心意。”

*

苏盈袖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腿麻木得不像自己的,却还在浑浑噩噩地撑着向前。

她的眼前只有一个方向,只有一个目的。

她必须要到京城去。

他让她远离,一定是做了了不得的大事。

一个念头从脑海冒出来,却又被她拼命压下去。

天色一点点变亮,再从黑夜到白天,终于赶到京城时,只见京中一片乱象。

苏盈袖看到城中的纷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捉住路过的人,急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奇怪地看了苏盈袖一眼,见对方一脸落魄,以为是落魄了来京城投奔亲戚,骂道,

“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成王反了!他倒是痛快了,连累了咱们城中多少百姓遭了殃,惹出来这么多麻烦,幸好咱们皇上英明果决,将成王降服,还解决了京城的麻烦。”

苏盈袖听到消息,只觉得浑身血液变冷,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那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继续骂,

“好好的王爷不当,好好的富贵不知道享,总想着造反,闹出这么多事!真是祸害,一点都不把咱们老百姓当人。当王爷的一闹起来,最倒霉的就是咱们老百姓。”

那宇文景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见见他,她想确定他的情况。

她能想到可以求助的只有一个人。

苏盈袖到宫门口祈求,“能不能麻烦通传一声,让我见见皇后娘娘。”

侍卫铁面无私,并不通融,“皇宫重地,岂容你乱闯,你莫要再闹,快速速离去。”

苏盈袖不肯放弃。

她想见宇文景,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跪在地上叩头,“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皇后娘娘吧,我与皇后娘娘相识,她会见我的,求求你们帮我通传一下吧。”

这时,李公公刚好回宫复命,只看到一个妇人在宫门口又哭又跪在祈求着什么的模样。

看到宫门口乱着,李公公开口问了,

“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在宫门口闹什么闹?还不快让人拉开,堵着宫门口这算是什么事!”

侍卫为难,见李公公问了,据实禀报,

“这妇人一直说要见皇后娘娘,让她离开她也不走。”

“笑话,皇后娘娘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

李公公说着话,一甩拂尘,小眼睛转过去,就看到跪在地上妇人的模样。

眼底惊诧,这不是苏盈袖!

因为皇后与成王的关系,李公公认得苏盈袖。

是被成王休弃的妇人,却与皇后娘娘格外交好。

李公公认出了苏盈袖,苏盈袖也认出了李公公。

苏盈袖跪着上前几步,却被侍卫隔开,她只能祈求道,

“李公公可否帮我通传,让我见皇后娘娘一面。”

李公公抱着拂尘未作声。

若是从前见到苏盈袖他或许还会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给她递个信儿,眼下着实是纠结了。

成王谋反行刺皇上在前,云阳侯等人又妄图挟持皇后娘娘,此番行径,着实可恨。

再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现在还怀着皇子呢,平白因为这等狂妄之徒殚精竭虑一整晚。

可看着头已经磕破的苏盈袖,李公公又觉得可怜。

成王都已经入狱了,行刺谋反是何等大罪,有今日没明日的,眼下困在牢中只等一道处死的圣旨,这妇人却还在这里恳求。

李公公本来想一走了之装没看见的,但路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让人先到一边候着,等咱家回禀皇后娘娘,见或不见再看娘娘心意。”

苏盈袖一听,顾不得疼痛,再次叩头,“多谢李公公,多谢李公公。”

李公公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咱家只是替你传句话,别存太多的侥幸。”

“谢谢李公公,能帮忙通传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李公公深深吐口气,指了指墙角,

“你现在这儿候着,待咱家复命后再带你去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