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rina是十点走进Jane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是十点半。
当她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状态像被框进了架子了，板板正正的没有一丝棱角。她的步子迈的不大也不小，没有哼歌也不再晃晃悠悠，她从衣帽间中拿了她放了许久有点落灰的西装外套，套在了她宽大的hip-pop裙子外面。由于外套紧，里面的裙子厚，后背胳膊的位置，堆起了一个包，显得后背有些肿胀。
她坐下之后，开始收拾桌面。从便利贴、订书器到小架子，都一一收入抽屉中。抽屉里原有的文件，被一一检查了一遍，不需要的文件整齐地摞成一叠，再一起抱到碎纸机前，一张一张的碎掉。
伴随着碎纸机滋滋的声音，Alisa歪头看向Sabrina，Sabrina先看了一眼左上方的监控，又冲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Alisa把头转了回来，眼睛直直地对着屏幕，再也没有动。
屏幕上显示的是企业的财务报表，Alisa觉得那么多数字变成一团团小蚂蚁，爬进她的心里让她心烦。
大家都像产生了心灵感应一样，都在默默收拾桌面。一些细碎的声音在后台慢慢的传播。这一声拉开抽屉的声音、那一声收起照片架的声音。
怪不得猴子能进化，只要一个踩雷，其他猴子就会避免这个动作。如此的审时度势，怪不得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
Alisa看了看她的桌面，她的桌面一面化妆镜。她凝视了一会儿化妆镜中的自己，把头转过来。什么也没有动。
下午六点，Sabrina站起来收拾包，Alisa已经站在她旁边等待了。两个人一起走出的办公室，胳膊牢牢地挎到一起，径直向分行门口走去。
走出分行100米后，Sabrina眼睛仍然直直地看着前方，小声地问道：“这儿监控应该看不到了吧？”
“我觉得——”Alisa沉吟了一下，“应该看不到了。”
“啊！！！这个坏女人！！！”Sabrina抽出胳膊，大声地喊着。
Alisa想到Sabrina会非常不高兴，但是她这样怒吼，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怎么了你？这么夸张吗？气成这样了？”Alisa感叹道。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坏啊！！！你先等等，一会儿我具体跟你说，我先给我老公打电话。”
Sabrina拿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号码：“喂，老公，诶呀别提了今天，气死我了，那个坏女人！啊？哪个坏女人？坏女人的事我晚上跟你说！总之今天，我是倒大霉了！我现在要去和Alisa晚上吃个饭，你早点回家照看宝宝，妈累一天了啊。我是不行了，我要释放！嗯，行行，好，晚上再说。”
Sabrina挂掉电话看回Alisa，手舞足蹈地说：“我以前只是觉得Eric讨厌，现在我觉得，我当时真是太天真了！！！和Jane相比，Eric就是天使。不，是愚蠢的天使，对，这样说就没有漏洞了！”Sabrina说完，开始大口的呼吸着。
Alisa听完这句，愚蠢的天使，实在憋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气成这样，你的逻辑居然还这么清晰啊！给你点赞啊！”
“你还笑话我？！真是的，你是没体会啊，气死我了今天，啊！！！我要大口地呼吸，我太需要氧气了！”
Alisa看了看道旁的三个并排的垃圾桶，心里不禁出现三条黑线。
“你能正常点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具体说说！”她用手拽了拽Sabrina，想把Sabrina拽的离垃圾桶远一点。
“你知道吗？她把我这三个月，上班时间看手机、看我儿子视频、给我老公打电话的片段都截取下来了，每段视频都是2-3分钟。3个月我所有的打卡记录，也都调出来了。有2次是超过9：00到分行，一次是9：01分、一次是9：03分。还有她还查了我每天是不是6：00以后下班的，有没有提前离开的。所有的记录都细化到什么呢？哦对了，秒！细化到秒！你能想象吗？
我坐在她对面，她指着我的每一段视频说，诶呀，Sabrina，这也太恐怖了，这要不是我第一查，我都不敢相信我看到的这一切。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要不是念在认识了一年的份上，我肯定止不住的正义冲动，直接发给你老板了。你听听这话，正义的冲动，呸！！！真是气死我了！”
Sabrina呸得很大声，连路旁的行人都看向她们。
Alisa没有搭理路人，她理解Sabrina的愤怒。
什么叫正义的冲动？什么意思？Sabrina一天天都没干活吗？谁不是在休息的中途看一眼手机。如果要是严抓这个动作，也就每个人都抓，顺便调一下她自己的监控，看看她自己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做到。
而且Sabrina的工作量其实很大，要比单位绝大多数人都忙，为什么不截取别人的，偏偏截取了她？什么意思，杀鸡儆猴，专挑别的条线的软柿子鸡杀吗？
怎么不查Alisa，怎么不查Kevin？
Alisa的内心听到这儿已经愤怒了。Sabrina还在她对面滔滔不绝。
“你知道吗？你的位置不错，我今天回来看了一下，你不是操作岗，你的附近没有摄像头。因为我是操作岗，我头上的摄像头，你知道清晰程度有多高吗？就是如果我站起来，手里拿着手机，这个摄像头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我手机上的字！”
“清晰到这个程度？”Alisa皱褶眉头问道。
“对！”Sabrina斩钉截铁的说，“没想到吧？我要不是今天看见，我也想不到！真是太恐怖了，那视频上，都能看到我微信里打出来的字！我今天有一度都想说，你们这么看，这是不是侵犯我个人隐私，真是要气死我了！”
“那你在里面有反抗吗？”Alisa试探地问道。
“我当然没有啊！给我弄出这么多视频，我现在跟人家叫嚣，能有我好果子吃吗？”Sabrina犯了一个白眼，“我今天算是认识她了。幸亏以前没给我们当老板，如果咱俩一直跟着她干，不知道会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怪不得后台的那些人，那么怕她。肯定一个个都被她收拾过。这招数这么阴损，大家一定个个吃过暗亏。”
Alisa认同这个观点，Jane守着道德的制高点，打Sabrina不敢还击。
哪个领导看到自己的手下这么多的视频，都是在刷手机，第一时间便会觉得这个员工在偷懒。尽管一上午四个小时，她工作了三个小时五十分钟，只休息了十分钟。
可没有规定会写这分钟你可以看手机。
Jane花了巨大的力气，整理了三个月的视频，就是要弄出一种错觉，你每天都在偷懒。让员工尽管干了很多，也没办法讲这个理，有苦说不出。
“真毒啊！”Alisa脱口而出。
“是啊！真毒啊！这个坏女人，真的是坏女人！”Sabrina在马路上气地大喊。
Alisa听着她愤怒的怒吼，心里默默有些发寒。她觉得这一切仅是一个开始，后面的好戏还没上演呢。Jane这么花力气，肯定不只是为了一个Sabrina。
“你放心，你不会孤单的。”Alisa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
“拿着利剑的人不肆意的砍透，怎么舍得收手呢。”Alisa冷笑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都小心点吧，我不知道接下来是谁，但是这个整风运动肯定不会始于你，终于你。”Alisa笃定地说。
她们两个感觉到阴云布满在自己头顶，能透出来的是令人心寒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