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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马金刀雷霆万钧

林汝行接祝耽跟陈士杰出狱的那天,天上飘着雨丝,她站在门口被冷风一吹,浑身瑟瑟发抖。

第一个冲出来的陈士杰热情似火地朝她扑来,她把身边的叶沾衣往前一推,让他们二人抱了个满怀。

祝耽像棵树一样立在那里,她走过去:“辛苦了。”

“你辛苦了。”

“你在牢里这么久,功也练不了,怎么没见胖了呢?是牢里伙食不好吗?”

“四菜一汤食不甘味。”

林汝行耸耸肩:“那太遗憾了,如果你出狱无望的话,肯定每餐都会大快朵颐。”

祝耽微笑:“那你呢?过得好吗?”

“好得狠,吃得饱睡得着。”

“憾甚。”

她鼻子突然有点酸,鬼知道这几个月她经历了什么。

回想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

叶沾衣捉弄了王士斛党羽之后,孑然一身吸引了朝中半数大臣们的密集火力。

开始有人往他住的客房里溜条蛇进去,被叶沾衣拿住当宠物养了。

后来又派了个美女色诱,结果被叶沾衣失手一掌打了个半死。

最后甚至把叶存都绑了去,想让他手忙脚乱有所收敛。

谁知叶沾衣太粗心,随从失踪三天他好像没发现似的。

那伙人奇怪得不得了,后来见叶存被扣在暗室还能吃喝不误,终于明白这主仆二人根本就没有心。

好在叶存聪明,老老实实让他们绑,老老实实让他们关着,一丝抵抗都没表现出来。

……

如果说祝耽的风格是水磨工夫徐徐图之,那么叶沾衣就是大马金刀雷霆万钧。

先是张御史代替太医院的张子瑞劾告有人在得知他前去刑部为殿下问诊时,半路对他进行截杀,证据就是被刺穿了的车厢。

这事儿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不过刑部主审很自然地将疑点锁定在了祝耽的死对头上,就是王士斛麾下那一起子。

那群人知道自己被盯着,所以老实了好多天。

不敢私下碰头,上朝时都不敢多说话。

自然也不敢再折腾叶沾衣了。

叶沾衣就难得清净了好多天,利用这几天宝贵的时间,他也不敢闲着。

之后的几天早朝上刑部都连续上表:贵客隆纵火案的嫌犯秦清池翻供,主动招认了幕后主使是丞相王士斛家的女儿王毓秀。

其实投毒案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们都认为是有人想毒死和平郡主,目的是想破坏拍卖会,和平郡主一死,拍卖会开不成,那么允诺给皇后娘娘的千岁礼就拿不出,本质还是想跟皇上作对。

至于纵火案是投毒案不成的第二计,既然阻止不了拍卖会,那么就来个更加大胆的,把殿下烧死就完事儿。

这是跟殿下结仇的人做的。

没有一个大臣能想到这些事儿是一个深闺中的小姐做出来的。

秦清池翻供在大部分人看来,是祝耽让他的侍女攀诬王士斛。

所以大伙都猜测,要么是祝耽见自己罪名确凿出狱无望,气急败坏在临死时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情急之下才编造了一个如此荒诞无稽的供词。

王士斛当场就大喊冤枉,叙述了自家女儿贤淑从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谋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

一些中立派,哪怕是平时看王士斛不顺眼的大臣,都觉得这事太过惊世骇俗。

皇上也没办法,只好又加派了人手重审此案,责令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以审讯和关押王毓秀。

王士斛下朝后心里直突突,思来想去决定不能再让王毓秀在相府里呆着。

于是便命自己的亲信将她悄悄送到京成南角的外祖家。

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在天擦黑时上路的。

谁知车子行到半路,遇到一个蒙面高手来截车,此人轻功了得,内力深厚,直接踹翻了马夫就钻进了王毓秀的轿子。

随后将王毓秀一把推下了马车。

王士斛的亲信见此人还在马车里来不及逃窜,也知来人不好对付,赶忙抽剑隔着车厢就刺了进去。

谁知他剑刺进去的同时,黑衣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门里飞了出来,毫发无伤。

这个惊险的过程正好被出门吃酒的张御史亲眼所见。

张御史第二天就上奏了皇上,表明了自己对贼人杀人灭口的担心,恳求皇上彻查此事。

祝澧头疼得狠,刑部也头疼得狠,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事儿算是没完了。

只有叶沾衣好像发现了关窍,他在王士斛向皇上陈情哭诉的时候,突然喊道:“皇上!臣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祝澧拿手一指他:“快说。”

“之前张小太医奉旨为殿下问诊时,半路也曾被人截杀,此人武功高强,剑可穿凿车厢厚木。方才微臣听起王丞相千金遇人截杀,王丞相的亲随为了保护小姐,也朝车中刺剑,微臣敢说,整个京城也没几个人有这等功夫,还请皇上彻查!”

祝澧一脸的莫名其妙:“叶卿到底想说什么?是说截杀张太医的人很有可能是王相府上的亲随么?”

“正是。”

王士斛气得简直要吐血,这都哪儿跟哪儿,诬陷人还带这么不合逻辑的吗?

亲随护主自卫,反而被当成嫌犯来怀疑?

他一反平时和蔼神色,当下立喝叶沾衣道:“难为叶大人能从这些弯弯绕绕中硬要找出关节来诬陷本相,本相没记错的话,叶大人也武功高强无人能及,怎知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呢?”

叶沾衣不急不躁,笑笑说:“因为昨日下官在户部做事,有数位同僚可以为下官作证。”

户部侍郎严肃出列,倒是言简意赅:“回皇上,叶大人所言属实。”

王士斛不死心:“那可能派出你的亲随去呢?”

“下官的亲随已经失踪多日,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下官并没有报官,再说下官的亲随就是个跑腿小厮,身上并无半点功夫。”

我的亲随被谁掳去了你们心里没数么?

祝澧点点头:“虽然叶卿的推断非常大胆,但也命人去查验一下,这样王相也能洗脱嫌疑。”

王士斛根本没派人去截杀张子瑞,甚至他都不知道张子瑞去给祝耽问诊,自然不怕查,于是一口应下。

谁知转天的早朝上,主审官竟然报告了结果。

结果就是经仵作勘验,张子瑞马车上被刺穿的洞跟王毓秀的马车上被刺穿的洞长宽一样、发力角度一样、极有可能是一人所为。

苦于截杀张子瑞的人没有留下凶器,证物上还少一环,人证也没有,所以不能直接定罪。

叶沾衣不接受这个说法:“若是一人所为,截杀张子瑞未成肯定不会在现场落下凶器的,所以这把凶器又出现在王毓秀的马车上,不正是合情合理吗?”

主审点头:“叶大人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现在没有关键证据,自然不能定罪。”

叶沾衣要的也不是当场定罪当场格杀,能让王士斛身上的嫌疑多一项,就算达到了目的。

下朝之后,光禄大夫戚无显开始担心,因为他府上的后院暗室里还关着叶沾衣的小厮呢。

这些天看下来,这个小厮除了吃就是睡,憨憨傻傻,半分灵光也没有。

难怪叶沾衣不待见他,也从未来寻过他,这种废物要不要的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那不如也将他放走得了,关在府上没有什么价值,还有可能给自己招来灾祸。

他就是无端觉得,最近各种事都很玄妙,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时他是命人将叶存蒙着眼掳来的,当晚又蒙了眼将他送出几里。

叶存回到客栈就赶紧跑到叶沾衣房里汇报。

叶沾衣小心问道:“有没有人跟踪你?你连个盘桓也不打,就直奔客房来了?”

叶存嘻嘻笑着:“放心吧大人,戚府的那几个府丁把我放下就急匆匆回去了,生怕我看出他们往哪个方向跑,怎么会跟踪我?”

“那我交代你做的事呢?”

“成了。”

……

转天的早朝,叶沾衣继续上表,说自己的小厮被光禄大夫戚无显掳去,用做要挟自己的筹码。

光禄大夫一脸蒙圈:首先,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厮是蒙眼进又蒙眼出的,在后院关着的几天也是派同一个下人给他送水送饭,他还特意叮嘱不要跟这小厮交流,不可能走漏风声的啊。

其次,就算被那个傻小子知道了自己身处戚府,只要死活不认,他们也没有证据。

最近朝臣们每天上朝都跟开盲盒一样,永远猜不到叶沾衣今天要告谁。

总之官职低于三品的都可以放心地吃瓜看热闹,因为叶沾衣根本瞧不上他们。

最近告的这些人,起步都是三品及以上,或者是他们的家眷亲随。

这一天天一状状的架势,回想一下,倒是很像当初殿下才失势时,七八个大臣扎堆上表参他的情形,本本都直奔要害,所以祝耽才能这么快下狱。

不过弹劾祝耽的都是什么人?

是御史台、是刑部主审、是钦天监监正、是监察使、还有一个太子冼马等等……

这些人可谓抱着祝耽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停的架势去的。

现在竟然反转了,而且反转得更刺激。

一个小小的度支主事,凭一己之力弹劾三公之首王士斛,以及王士斛的家眷和亲信外加一个光禄大夫。

而且都能达到刑部立审的标准,可见不全是空穴来风。

祝澧也一脸见鬼的表情,直接问道:“你有证据吗?”

叶沾衣胜券在握:“微臣的小厮在被关押的房间里床底下用树枝写了自己的名字,皇上只需派人立马去戚府查验一番自然就能明白。”

戚无显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他本来笃定叶沾衣那个亲信不会拿到任何证据的,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在自己府上随便做个记号代表他被关押至此,其实根本算不得是多高明的手段,可是偏偏这么简单的做法,自己竟然没防备过。

算了,干脆也别让皇上去查了,查肯定就会露馅,那时候自己反而不好辩白。

于是戚无显坦然承认了。

皇上自然对他此等卑劣行径大发雷霆,但戚无显招供自己因为去叶沾衣住处提亲的事被叶沾衣当众揭发,心怀忿恨,又深觉绑架朝廷命官甚为不妥,所以只好绑了他的小厮泄愤,但是他将人掳去之后,没杀没虐,要吃给吃要喝给喝,就是只想让叶沾衣着着急而已,昨晚就完好无损地放了出去。

这话听起来罪过就轻多了,不然让叶沾衣抓到主动权,不知道会给自己扣什么帽子。

祝澧思索了一会儿:“也罢,既然是因为你二人之前有点过节,而且这次绑的只是个下人,也没有伤害他性命,命你亲自给叶卿道歉,再罚俸三月。”

戚无显对这个结果很是能接受,当着皇上跟满朝大臣的面就道了歉,并且还答应再送些礼品给那小厮压惊。

下朝之后,戚无显脚下不停,连王士斛的盘问都没顾上,一溜烟儿溜出皇宫,直奔自己家去。

他急匆匆赶到后院,正好看见那个给叶存送饭的家丁正在打扫院子。

家丁见正主突然来到后院,受宠若惊,赶紧跪下磕头巴结。

戚无显直接走到关押叶沾衣小厮的房间门前,见门房锁着,招那个家丁来命道:“把门打开。”

家丁疑惑道:“大人,里面的人昨晚已经被送出去了。”

“本官知道,让你打开就打开。”

家丁迅速将门打开,然后自己先踏进门内一步:“大人请进。”

戚无显朝着床底下走去,那家丁在他身后回禀说:“大人有所不知,昨晚那人被送走之后,奴才特意将这间打扫了一下,发现床底下写着两个字,奴才虽然不识字,但料想应该是那人留下的记号,奴才生怕事出有变,于是用笤帚全都扫干净了。”

戚无显大惊:“你是说昨晚你就已经将他的名字从地上擦掉了?”

“是啊大人,是奴才做错了吗?”

戚无显不悦:“那你怎么不早说?”

“昨晚打扫完太晚了,想白天得空再告诉大人也不迟,于是还没有回禀。”

戚无显抚着太阳穴走了出去。

果然做记号这种法子不算高明,叶沾衣的下人能想出来,自己府上的下人也想出了应对之策,可就是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

这种事未免夜长梦多,不该立即回他吗?

竟然还想等得空再说。

可惜自己方才在朝上太过着急了,不然完全能躲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