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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殿外,丈远相峙,头顶日头正毒,照得人勉强睁开眼。

陈士杰命殿门口的侍卫奉了一把剑过来,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讪讪说着:“跟你自己的剑是比不了,凑合用吧。”

说完抬手扔了过去,叶沾衣顺势接住:“趁手便可。”

林汝行有些听不懂:“我从未见他执过武器啊。”

陈士杰搓搓下巴:“他非但执过武器,还刺杀过我跟殿下呢。”

……

“小行行,叶二跟殿下比武,你站谁啊?”

林汝行被他问得停住手里扇风的帕子,递给他一个白眼:“当然是叶公子,明摆着当炮灰,成全殿下战神英名。”

早知道陈士杰已经跟祝耽穿了一条裤子,替他摆擂台不说,还要替他叫阵,林汝行自然没好气。

其实她心里不满,就算祝耽想找个人当陪衬,那也不能差太多啊。

人家叶沾衣百万军饷眼皮没眨一下就掏了,现在还要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挨顿揍?

怎么能让金主爸爸流血又流泪呢!

林颂合似是听到他俩谈话,在底下悄悄拽了拽她的胳膊:“四妹不要妄言,看着就罢了。”

陈士杰对林颂合说道:“我看三小姐还是离远些,一会儿当心溅到身上血。”

林颂合装没听见的,心想再有多凶险也不会见血的,皇后娘娘就头一个不答应。

祝耽见叶沾衣已经找到了兵器,朝后一伸手就从史进腰间抽出了一把剑,顺便“刷刷”挽了一个剑花。

史进明显一愣,他还没留意呢,剑就被祝耽抽走了。

引得众位小姐们一阵惊呼。

“啊啊啊好潇洒啊……”

“殿下方才从身后拔剑的动作绝了!”

林汝行叹口气:他不就是没朝后看,伸手就准确无误地将剑抽出来吗,值得大惊小怪的。

然后她自己又悄悄模仿了一下刚才祝耽的动作,不错,是挺帅的。

是她自己的动作挺帅的。

两人抱了抱拳,同时亮出了手里的剑。

已经分不清是谁先出手的,总之两道剑光突然从袖中流出,折着烈日骄阳,灼灼地晃着人眼。

林汝行起初都不敢看,她生怕再犯了替人尴尬的毛病。

可是却闻剑身相接叮叮作响,叶沾衣仿佛很是应付自如的样子,丝毫不落下风。

祝耽攻势犀利,但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几次出招都没能逃出叶沾衣的突围。

二人缠斗数十招谁也不能摆脱谁,外行看直觉的他们身手遒劲洒脱,看起来好不阳刚。

他们在结束一招之后开始两剑对峙,看表情二人都在使劲,想必是在拼内力。

林汝行看到这里暗自揣度,莫非是到赛点了?

果然不知道谁先加快了节奏,兵刃相接声更加急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

叶沾衣出剑霸道,祝耽回手狠戾,一个转身剑尖直指叶沾衣胸前。

众人开始惊呼,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再看时祝耽已经侧身防御,躲过一招之后又快速转了两个身形,好看是真的好看。

叶沾衣见此招不成,脚尖一踮便腾空而起。

啊啊啊!林汝行心里叫了出来,你飞不了就不要瞎飞啦,一会儿摔个狗啃泥可如何是好。

等她缓过神来,俩人竟然都飞到了树顶上。

完了,叶沾衣轻功不好,后边只等着看祝耽虐菜就是了。

阳光实在是刺目,根本不敢抬眼往上看,只能看到簌簌落下的树叶和碎树枝子。

所有人都拿手半遮着阳光,努力往树顶看。

只有林汝行在心里数秒,叶沾衣怎么还没掉下来?

陈士杰开始在她身旁碎碎念:“照这样打下去,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干脆叫停得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林颂合难得开口:“再看一会儿,陈大人莫急。”

陈士杰朝她投去同情的一瞥:唉,看再久也没用,这俩人都不是你的……

周围又响起一阵唏嘘声,抬眼看过去,两个月白身影随着满树落英缤纷一起降落,林汝行拍拍手小声叫道:“好浪漫啊!”

叶沾衣步步为营,愈战愈凶,祝耽虚晃一招,想以退为进,叶沾衣看出端倪,以迅雷之势来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提前一步截住了祝耽的去路。

待祝耽转身要回攻时,叶沾衣的刀尖已顶在了他喉结上。

祝耽一笑,稍稍退后一步将剑收好:“本王输了。”

趁着看热闹的人还没缓过来,陈士杰喊了一声:“止戈为武,点到为止,哎呀,这可真是神仙打架,难分伯仲啊!”

叶沾衣也笑笑,抱拳回礼。

陈士杰看了一眼傻掉的林汝行,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四,可以把嘴合上了。”

林汝行突然掐紧陈士杰的胳膊:“小、小杏花赢了殿下?”

陈士杰皱眉:“你怎么这么势利,眼看人家赢了,连称呼都变娇了?”

裴靖在左边也怼了她一下,她赶忙松开陈士杰的胳膊。

我的天哪,武功盖世富可敌国,原来大男主剧本是被叶沾衣拿了!

皇后娘娘见他俩打斗半天汗流不止,本是命了侍女取帕子给他们擦汗,就有几位官家千金跃跃欲试想给叶沾衣递上自己的帕子呢。

祝耽也走回人群,只有史进在胸前摸了半天,摸出一条皱巴巴的手绢也递了出去。

祝耽皱眉看了一眼,没有接,冲他说了句:“你把嘴合上。”

史进听话地砸砸嘴,半晌问了一句:“殿下以前知道叶沾衣这么厉害吗?”

“本王之前说你打不过他,你说他是个银样镴枪头。”

史进羞臊不已:“属下错了。”

看完比武,众人又簇拥着皇后娘娘摆驾进了殿内。

林汝行一直朝身后寻着叶沾衣,见他跟祝耽正在人群最后并排站着,俩人好像还在窃窃私语。

再想看一眼,又被后边的陈士杰挡住了。

“哎,你为何愁容满面的?因为殿下输了吗?”

陈士杰想扯扯嘴角,最终也没能笑出来:“比武就是图个热闹,可我看他俩使的不是花架子,都是杀人技啊。”

这……林汝行也跟着担心起来,难道比武比恼了不成?

可是这会儿他俩看起来还挺友好的,不像是动真格的啊。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陈士杰挑唆的吗?

众人落座之后,橘红马上在身后替林汝行掌扇,生怕她中暑。

她一把夺过橘红的扇子,十分狗腿地朝叶沾衣扇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叶沾衣打败了祝耽,她心里莫名地开心,早该有人挫挫他的锐气了哼。

这一开心,就忘了什么礼义廉耻男女大防,也没看见对面的祝耽牙都咬碎了。

“在下不敢,郡主快别扇了……”

林汝行不搭理他,一味笑着:“小杏花今天表现不错,理应犒劳犒劳。”

……

比试结束,皇后娘娘自然是要点评一下,言语中对二人的超绝身手激赏不已。

林汝行听完皇后的一番观后感,深觉端水大师也不过如此。

不过祝耽好像并不领情,特意起身说明是自己败了,叶沾衣技高一筹。

叶沾衣也只好努力替祝耽找补,说什么轻装上阵大概自己运气好略占了点上风,若真是披甲上阵执戟杀敌,肯定不及殿下一二。

要论起来叶沾衣说得也没错,男子单打跟混打,应该还是有差别的。

就不提战事的策略布局之类的,孔武之力虽然有用,但战争也多靠智取。

不是有句台词说过吗?这年头,比的就是个综合实力。

叶沾衣这番替人挽尊可谓满分模板。

皇后娘娘对他也十分满意,还单独跟他对饮了一杯。

叶沾衣刚落座,林汝行又拿起扇子,想想在皇后面前不能频频失礼,只好给叶沾衣倒了一杯茶。

她茶壶还没放下呢,殿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明晃晃的金龙黄,不是皇上是谁?

皇上倒是眼尖,一进殿就看见了林汝行正拼命巴结叶沾衣的狗腿样。

还戏谑地拿手指朝她点了点,一边走上台阶。

众人叩拜行礼,皇上笑眯眯地叫了免礼。

不错,这两口子的笑容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这一路上朕就听颜公公说了,方才王弟与叶卿切磋了几招甚是精彩。”

在座的每个人却捕捉到了“叶卿”这个关键词。

皇上又笑着解释了一句:“叶卿出身商贾世家,恰好户部还有个度部主事的职位空缺,便由他填上再合适不过。”

众人纷纷给叶沾衣道喜。

如果说朝廷是装钱的匣子,那户部很多职位就是搂钱的耙子,确实十分适合叶沾衣。

叶沾衣叩谢了圣旨,却不是一副真心高兴的样子。

“你是嫌官职太小了?”

可是高官向来被世家大族把持着,就算你富可敌国也只能从小吏做起啊。

皇上都已经明摆着是在卖官鬻爵了,你还想怎样呢!

叶沾衣面色凝重,没有多言。

“皇兄,臣弟有个提议,叶公子武功盖世,是个难得的将才,不如让他在军中某个差事先历练历练,将来必成大器。”

祝耽说完这番话,叶沾衣的眼睛开始放光。

皇上摆摆手:“诶,目前战事并不紧要,但是军饷却紧缺,叶卿家学渊源,必定懂得如何替朝廷开源节流,如今户部还少他不得。”

叶沾衣眼中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了。

林汝行这才理清了其中关窍,原来叶沾衣志在武将而非文官,难怪他不满皇上的安排。

那这是不是也说明,方才那场比试,祝耽非但不是拿他做陪衬,还特意为他抬轿子呢?

一个能打败战神的人,还不值得赏个军中的出道位吗?

唉,那自己岂不是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有点愧疚地看向祝耽,却发现祝耽正低头发愁,倒是他身后的秦清池一直在瞪着她。

祝耽虽然天纵英明,但是也会犯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在绿茶面前毫无识人之力。

对王毓秀如此,对秦清池也是如此。

白瞎这个人了。

“对了,朕听闻昨日京中一处商铺走水,损毁严重,当时和平也在场,可有受伤?”

林汝行急忙跪地回话:“谢皇上记挂,臣女侥幸逃脱,没有受伤。”

她觉得被人陷害无法脱身,又被人悬梁营救的事说出来太过啰嗦,干脆提都没有提。

皇上微笑点头,坐下给皇后娘娘敬酒。

陈士杰看看时辰,俯身对皇上说:“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其实还有钦天监的一道摆阵添祉的流程,大约就是借天相告诉众人当今的皇室是顺应天意、合乎人心。

目的就是洗脑人们,人家是奉天命执掌江山的,大家都乖乖听话不要想着造反哦。

不过皇上好像不太喜欢这些旁门左道,所以之前就下旨免了这道礼。

众人送走帝后,便扎堆走出殿外。

林汝行在人群里抽了抽鼻子,昨天在贵客隆那股熟悉的香味好像又闻到了。

她迅速转头,眼前正对上一人领下的盘扣。

再稍稍抬头,祝耽正低头看着她。

转得太猛,都撞人家胸口上了。

她又赶紧将头转了回去。

待走到门口,突然又有点清醒,刚才被祝耽放大的美颜迷住了,竟然忘了正事。

难道这么浓烈的脂粉味是祝耽身上的吗?

趁人多拥挤,她又刻意放慢了步子,等祝耽走到她身侧,她便有意无意朝他身边蹭。

她蹭啊蹭,那股味道也若有似无的。

不能断定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周围小姐们身上的味道。

好在祝耽只顾着向前挪步,并没有发觉。

她大着胆子又将鼻子悄悄凑过去,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踩了她一脚,她一个趔趄差点跌进祝耽怀里,幸好她一伸手扶住了他的……胸。

祝耽敛眸一笑,朝她伸开双臂,一副予求予取的样子。

林汝行讪讪笑着:“对不起!谢谢!”

她没在他胸前闻到香味,味道不是他身上的。

她准备放弃对祝耽的勘验时,一个人挤到她跟祝耽中间。

秦清池可真能……不对,消失的香味又回来了。

她故意装着跟秦清池作对的架势,又朝她身边挤过去,味道更浓了。

是秦清池身上的香。

她脑子里反复徘徊昨晚的一幕幕,还有叶沾衣说一见秦清池就眼熟的情景。

她一把抓住秦清池的手腕:“别走。”

情急之下,她的声音又尖锐又响亮,众人纷纷侧目。

秦清池很轻松地就甩脱她:“郡主有事便说。”

“昨晚你去了贵客隆对不对?”

贵客隆走水的事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有的还是冒险逃出来的,自然尤为关注。

反正外边日头大也不急走,于是便有人又开始重新坐下来准备听听端详。

秦清池心虚嘴硬矢口否认:“昨天的场都是京中贵女才有资格参加,郡主又没给我下帖子,我如何去得?”

“可是我在被锁了门的房间门口,闻到了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

“郡主别是在说笑吧,昨日那么多女眷,难道你能分清每个人身上的味道?”

林汝行觉得此时不能输掉气势,张口便回:“我能!”

“那郡主方才不停往殿下身上靠,也是为了闻香味的?”

人群里响起一阵嗤笑声。

陈士杰甩着袖子直跳脚:“呜呜……小行行,你的名节不要了嘛?”

林汝行白他一眼:“我稳坐京中闺秀名节不保的头把交椅,名节这个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秦清池看她的眼神愈加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