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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从天明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明。终于在翌日清晨,明军攻破了成都城,大军如同愤怒的狂潮涌进城中。

李存明跨上汗血宝马,就要往城中狂奔。巩永固紧紧抓住缰绳,夏完淳抱住皇帝大腿,苦苦劝阻。

李定国道:“陛下,城刚告破,城内还一片混乱,您不能以身犯险!臣知道陛下的心思,一定活捉洪承畴,在陛下审判之前,臣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

“如此甚好!”李存明还沉浸在痛失周遇吉的悲伤之中,愤恨道,“鞑子杀我大臣,折我大明朝擎天柱,朕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李定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要不伤害城中百姓,鞑子士兵随你处置!”

李定国也怀着满腔愤恨,正想为张自忠报仇,当即挥舞着手臂喊道:“原大西军将士们,随我进城,除了洪承畴之外,不接受鞑子的投降,一个不留碎尸万段!”

原大西军将士们哇呀呀狂叫,猛虎一般扑进城中,怀着滔天怒火,尽情诛杀鞑子。

一个时辰之后,城中恢复了平静。李定国驱马而来,拱手道:“城中平定了,鞑子士兵尽数斩杀,洪承畴也被活捉,关在府衙内。臣恭请陛下入城!”

“进城!”李存明抖动缰绳,纵马狂奔。

成都城经过张献忠、满清鞑子的两番蹂躏,破败萧条,早已没有天府之国的气象。明军士兵们把守住街道,仍旧警惕紧张地戒备着。

李存明进入府衙大堂坐下,道:“来啊,带洪承畴上堂!”

镣铐叮当,脚步杂沓。几个锦衣卫押着洪承畴来了,把他摁在堂下。

“来者何人?”李存明明知故问。

“罪臣洪承畴……”

此时的洪承畴,已有五十多岁,胡须斑白,面容清癯。他大概受了士兵的殴打,脸上一片乌青。

洪承畴,大明朝第一大汉奸,他的罪孽比吴三桂、孔有德等人更加深重。

松锦之战后,洪承畴一开始假惺惺不愿意投降。范文程去劝降他,两人对谈,房梁上落下来一块灰尘,恰好落在洪承畴的肩膀上,他便不断用手掸拭。

范文程由此断定洪承畴没有殉国之志,不无讥讽道:“此人如此爱惜衣服,想必更爱惜性命,他不会死的!”

果不其然,洪承畴后来当真投降了,成了皇太极的谋士。

满清入关,洪承畴建议发兵密云;满清想要平定江南,他便自告奋勇,说在江南有许多故交,可以前去招降,为清兵减少伤亡。

到了江南之后,洪承畴杀了不少忠臣义士,包括黄道周、陈子龙,也包括夏完淳。

后来李定国两厥名王,收复广西、湖南等地,满清鞑子大受震动,感到害怕,想要跟永历朝廷划江而治。

又是洪承畴上疏竭力劝阻,说不斩尽杀绝,明朝有可能春风吹又生,死灰复燃。

总而言之一句话,自从投降满清之后,洪承畴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死心塌地为满清卖命,一心一意覆灭明朝,尽心尽力断送汉人江山!

他是一条狗,一条背叛之后疯狂反扑撕咬旧主的恶狗!

夏完淳立即叫道:“胡说八道,我朝蓟辽督师洪承畴早已战死,皇帝陛下亲自祭奠,举行国葬,你为何冒充洪督师?你是人耶,是鬼耶?”

洪承畴满脸羞惭,脸上红一道白一道,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崇祯皇帝,以为会看到无穷的恨意,无边的怒火。但出人意料,皇帝冷漠至极,眼神如同寒霜。

作为穿越者,李存明接受过近代史教育,清楚满清给华夏带来的屈辱,他无比痛恨汉奸,也想暴怒而起,冲过去狂揍洪承畴。

但此时此刻,属于崇祯皇帝的记忆和情感占据了上风,崇祯愤怒伤心到了极点,反倒平静如水。

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崇祯面对洪承畴的心情!

李存明道:“洪承畴,夏完淳说得没有错,朕当年祭奠你,可谓哀荣备至,一片诚心。朕至今还记得祭文上的一段话,念给你听。”

“建祠建坊,国有褒忠之典;议谥议恤,朕怀表功之心。卿之志节功业,已饬宣付史馆。呜呼!卿虽死矣,死而不朽。死事重于泰山,豪气化为长虹;享俎豆于百世,传令名于万年。魂其归来,尚飨!”

“到头来,朕的一片情意全喂了狗,朕的脸被你打得啪啪响!朕还能说什么呢?”

洪承畴道:“罪臣对不起陛下,甘愿伏诛!”

“想死?哼,没有那么便宜!朕想要弄明白,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肠,为何甘当鞑子走狗?”

“死到临头,罪臣就说实话吧。臣只是为了早日天下统一,结束战争之祸,拯救百姓们于水火之中,保存我华夏文明。”

“哈,果然是这么一套说辞!朕还活着哪,大明朝还没有灭亡哪,你就敢信口胡诌,厚颜无耻莫过于如此!”李存明冷笑。

后世有些读了点史书的半吊子,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热衷于给汉奸们翻案。

有不少人就持有这样的观点,说洪承畴投降满清,促进了国家统一进程,有功于人民。

李存明道:“朕今天一条一条来数落你的罪名,非得把你的谬论逐一驳倒不可,否则后人必将受到你的蛊惑,是非不分,大义不明。夏完淳,一字一句记录朕接下来说的话。”

起身走到洪承畴身前,踱着步,滔滔不绝往下说。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上了战场,有可能打胜仗,也有可能打败仗。打了败仗,要么战死,要么成了俘虏。”

“当了俘虏,又有几种不同的选择。一是殉国,此乃贤良忠贞之人;二是暂时投降,日后逃跑或反正,不失为一种计策,关羽降曹便是如此;三是投降了,却不再有任何作为,徐庶便是例子;四是投降后努力给新主子卖命,你和吴三桂便是如此。”

“古往今来几千年,投降之人数不胜数,不足为奇。你洪承畴爱惜生命不想死,虽然伤了朕的心,朕其实也能理解,朕要做的就是打败你而已!”

“可你当了汉奸,还要为自己的无耻行径找借口开脱,未免太不要脸了吧?你说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鞑子屠城时,你劝谏了吗?鞑子圈地时,你阻止了吗?你说要保存华夏文明,为何选择了剃发易服?”

“哼,你的心思,朕清楚得很。好比孙之獬,自己剃了发谄媚满清鞑子,受到羞辱之后,便把所有人拖下水。”

“你洪承畴的野心比孙之獬更大,更加阴险,你无非是妄想大明朝彻底覆灭,满清鞑子成了中华正朔,便可封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让自己的投降变成所谓的‘顺天应命”。是也不是?”

言罢,挥一挥衣袖,傲然坐回椅子上。

洪承畴则瘫软在地,大汗淋漓。他绝望了,他的心理防线崩塌了,他披在身上的伪装撕破了,他自欺欺人以至于欺世盗名的说辞,彻底成了天大的笑话。

夏完淳扔下毛笔,大叫道:“好啊,陛下这一番话,真是骂尽天下汉奸了,把他们的心肝肠肺全剖析得一清二楚!这些话不用润色修改,便是一篇雄文,此文一出,哪个汉奸还敢大言炎炎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考虑?痛快,实在痛快!”

李定国等人也拍手叫好,巩永固道:“陛下虽然骂得痛快,但臣还是觉得不解气,臣请求按照收拾孙之獬的法子惩处洪承畴,让他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李存明道:“洪承畴乃是头号大汉奸,比吴三桂可恨,比孙之獬可恶。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

“不,朕不杀他,也不找托尼老师给他植发。方才夏完淳说了,大明朝的蓟辽督师洪承畴已经死了,咱们面前的洪承畴是个活死人。”

“巩永固,把洪承畴押回南京,找个地方给他修建一座活死人墓,关押起来。而后贴上一副对联,上联是忠义孝悌礼仪廉,下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横批:无耻王八。”

“朕要让洪承畴活到朕驱除鞑虏的那一天,让他彻头彻尾成了永世不得翻身的大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