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是在龙老离开时眼神的停滞处发现李纯和孙浩宝的。他们两个静静得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且甜蜜，李纯似乎比从前活力了不少，从她娇红的皮肤内可以看得出来，而旁边的孙浩宝气质明显比从前上了一个档次，他不再是憨憨傻傻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种明媚的气质。四目相对的瞬间，李纯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韩灵淡淡笑着，然后把眼神移向另一旁依然懵懵懂懂的敏敏，差距一眼而定。趋利避害和择优而选是人的本性，谁也没做错什么。
庄淑慧被拖走的时候眼神很绝望，绝望且恶毒，但是她很快又自我明了了，她倒想看看那些推她入地狱的人是什么下场，在场的这些人，谁又能真的笑到最后……
“一段小插曲，我们继续………”董建依然是一副从容得模样，处事不惊。
“这是你安排的？”智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接着一幕，心里五味杂瓶，她隐隐感觉这个男人，是要把事情做绝了，而这个做绝的范畴里，就有她，虽然，在这以前，她听过他的密语甜言，如今想想，她害怕是糖衣炮弹。
龙叔那天跟智婷说过了，他会保护她们，董建也会遵守约定，给她一个名分，可承诺本身就是一张透明的白纸，上面没有任何足以让人信服的黑字，而现在的情况是，他说了给她一个名分，可是，他们都忘了问他，是什么名分……
“董大哥……”智婷坐不住了，“我父亲……那个……”
“没事的……”董建笑着朝她挥挥手，“放心好了，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永远都是我的盟友，我会保护你……”
盟友？
智婷默默啃食着这两个字，盟友……
谈不上多生气，倒是有很多的愤怒。只是现在的这种愤怒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也不是从前的智婷，她温婉了很多，她知道董建不喜欢太过锋利的女子，所以她学着温婉，学着做一个好女孩该做的所有的一切的事情，只是……为何到了现在，他们还只是盟友……
他给过她幻想，他承诺除了婚姻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她，可是……
智婷突然迷茫了，原来她的潜意识里只想做他的女人，除了婚姻，她也什么都不想要。
“韩灵……”
是智婷的声音，她无比温柔得突然道，“你还是听听你身边的这个女子的故事吧……听完再……”
“好了……”董建猛然打断了她的话，“总经理累了，你们送总经理回去休息……”他冷冰冰的下了命令，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温度，比七姐更加凌厉十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智婷猛得站了起来，“董大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得……”她像一直黑色的天鹅在此地驻足，本想展翅高飞却突然被人折断了翅膀。
“智婷……听话……”
座位上的大多数宾客依然是他们最初的模样，微笑，冷漠，不问世事。他们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行业要改朝换代了，而以后能给他们提供所有金钱的人就是台上的这个新郎官。既然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从前龙老给了他们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过去了，都跟未来没有丝毫联系，既然跟未来没有关系的人，他们何必要多费口舌呢……
韩灵没有说话，娇伊也闷声不吭，只有龙老在门外留下的一些保镖，还蠢蠢欲动。而这个时候蠢蠢欲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鬼佬在事情发生之前已经让程阳和七姐按住了他们的死穴，动弹不得。
智婷离开的时候，脚下的高跟鞋突然断了一节，所以她走得时候是一瘸一拐的，董建说她还是总经理，还是公司里的顶梁柱，可是她明白以后的日子不比从前了，董建也无非是在给她留一些些的尊严而已。智婷不懂，不懂龙叔为什么会对这个场面不闻不问，他背叛爹地她内心明白，因为，本来就是黑色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清理那麽大家早晚也都是黑色，可是……龙叔，他明明可以成全自己的幸福，他为什么不呢？
后来某一天在办公室里，董建才温情脉脉得跟她坦白，因为龙叔也是个俗人，他也要从那谭黑水里脱身，至于别的，他央求董建尽可能的给智婷幸福，可是，至于到底以怎样的方式，他爱莫能助。
这就是人性吧，智婷淡淡笑了笑，然后收拾了东西，从此离开了董建的视线，只会在远处听说，却再也不愿打扰，她是堂堂的大小姐，最后还是保留了大小姐的傲娇，哪怕现在有些落魄……
至于那天，那个舞台，那些人，那个场面是那几个人此生都无法逾越的疼痛，他们在那里明白了青春明白了青春时候的选择和爱情，明白，却无法回去。
韩灵依然一袭白衣，婚纱是白色的，也正好符合她那天的心情，娇伊几次欲言又止，而对于女人天生的直觉，韩灵在拒绝了董建几次的婚礼继续请求之后，坚持等她说完。
“没有什么的……我们还没有领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新娘笑魇如花。
“灵儿……是公司的事……为了让你安心，我把那个收购的公司，已经送给他们了……”董建温柔得接着道，“我那段时间把娇伊调过来，就是谈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他们的，如今我们结婚，我赠送给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的确，娇伊也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一直犹疑的原因，这个男人大概是真的太爱韩灵了吧，爱到把曾经的情敌的所有再拱手让人。可是，也正是这份爱让娇伊觉得可耻，韩灵的可耻，那么好的男人，他们都是那么好的男人，她怎么忍心，一次次得去伤害，还不愿收手……
“其实……”娇伊脑子有些乱，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质问，她……第一次，有些乱，因为这不在所有的规划当中，她习惯了规划，而现在，没有规划。
“你说吧……”韩灵平静得给她打气，其实……与其说是让人羞辱，不如说是在她内心深处，她想知道张桐的信息，她想知道婚后的他们过得好不好，她不介意他从前的突然消失了，她也原谅他所有的背叛，她就想知道他好不好……
因为，从今天开始，她真的，不再是他的了，他们，真的就要彻底过去了。
那么任性的韩灵，董建无可奈何。母亲这时候上来认真把他们的手紧紧十指相扣到了一起，用一种威严得语调宣布：“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你们俩就是夫妻，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子…灵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同样，她也把这句大喜的日子的话郑重得说给了娇伊听。不论从前发生了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纠缠毫无意义……
而且，重要的是，娇伊不已经收下了董建给她的馈赠了麽……
足够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董建深知这个道理，而且，他也已经把这件事提前做好了，以防万一。上帝想让谁永远闭嘴那就会让谁闭嘴，而如果想让人适时的闭嘴，只要足够的钱就行了，除此之外，董建意味深长得道：
“娇伊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子，光放在C城可惜了，以后也可以来北京，大展宏图……”
娇伊端庄得笑着，盲目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韩灵，明知道他们在极力隐藏什么，却无能为力，她怔怔望着董建，认真得对视他的眼睛：
“我答应你，跟你结婚，但是，你要告诉我真相……我想，没有你同意，没有人会告诉我什么吧……”
“嗨……我可以啊……”一旁的程阳明显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灵儿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有愿不愿意跟你结婚的权利……”
他傲娇得开始吐着自己的泡泡。
他不介意自己得罪任何人，他自己说过得，他要保护韩灵，既然这样，他应该让她知道从前，然后再去选择……
“程阳……你别捣乱……”程父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自己的儿子搞什么嘛，怎么还帮倒忙……
“程阳……”董建冷冷得朝他看过来，“你别忘了，你还是公司的员工，而且……你们家……”
“我们家你随便搞……”程阳直接活蹦乱跳得跳上了舞台，七姐有心想拉他一把却被他甩了过去，他脚步灵魂肢体协调，果然是有功夫底子的男人，隐藏得够深啊……
七姐默默捏了一把汗，他自问，他可能打不过程阳。
程阳已经直勾勾站在了他们旁边，四个人各怀心事，旋转镜头不停得飞速调动着，没有放过任何人脸上的任何表情。董建不怒自威，凡事总有意外，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意外还是这个男孩……
他真的，够难缠的。
可能在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出现把灵儿拉走的时候就注定了吧，注定他会把灵儿从他身边拉走，而他为了所谓的大局，也的确退让过，可是他以为他能赢的，因为他已经向韩灵走了九十九步，怎么就真的差一步之遥呢……
“事情很简单……”程阳开始吐着泡泡娓娓道来：
那天的求婚现场，本来是张桐准备给灵儿的惊喜，可是，张母不乐意，硬生生让他向娇伊举起了戒指……后来，孩子没了，张桐去医院路上事故，脑死亡了……
这就是真相。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激起了千层波浪。韩灵面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却泪眼朦胧，而娇伊，更多的是吃惊和难过，吃惊得是原来他们还有过孩子，难过得是，原来自己的婚礼不是规划，而是交易……
娇伊，交易，她冷冷得嘲笑着自己。
原来，他们曾经是那么相爱的，原来，别人都后来者，原来……
没有人背叛过爱情，
只是因为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
所以注定悲剧收场。
那天故事到底如何收场，不得而知。
只是，在不久后的机场，程阳过来送即将出去读书的韩灵，他依然身穿白色运动鞋，蓝色牛仔裤，笑着吐着泡泡道：“你走吧，我过段时间就去看你……”
“别闹了，回去帮帮你父亲吧，董建这次……真的下了狠手了……”韩灵依然长发飘飘，大大的眼睛干净如清澈的湖水，白色的裙子肆意飘荡，她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多少多了些沧桑。
“嗨……我太了解他了……没事的……他在等你回来吧……”
“可能吧……”
“那你还会回来吗？”
“应该会吧……”韩灵望了望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依然是十七岁的蔚蓝，却不再是十七岁的心境，她笑魇如花，淡淡得接着道：
人啊，总得有个家吧……
可谁，
才是归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