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刚刚下了一场雨，车窗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晶球，水晶球还在无限膨胀，膨胀到承载不了液体的重量，就顺势无奈得滑落下去，不知道落在哪个方向哪个地点，终于潇潇洒洒得挥发成气。龙九打了电话过来：
“大哥，查完了所有的监控，夫人应该在李纯店里。”
“我知道。”
“那……智婷小姐那边……”
“把她安排在公司的人清理干净。然后看好她，别让她的人再接近夫人。”关于娱乐园斗殴的事情，不用查就知道她安排人做得，可是董建目前还不能动她，因为她有强大的后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希望伤害到晴天，那个姑娘是真的喜欢七姐，他能感觉到，她和七姐会是纠缠一生的配偶。他也不想要伤害李纯，在婚姻的这场游戏中是他对不起她。
思前想后，比起两败俱伤董建更希望能维持现在的和平，只要他们不再过份。只要他们，别再挑战他的底线。而他本就是没什么底线的人。除了七姐，除了韩灵，除了家人。
“好，还有一件事情，”龙九有些踌躇：“爱宁的照片事件好像不是智婷小姐安排的，目前到底哪路人还不清楚。”
董建不由点了点刹车……
“哪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敢动二少爷……”他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窗外的水珠，越来越大，倒有磅礴成海风趋势。灵儿就在他身边还好，可是七姐……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查查最近几个月的二少爷都得罪了哪些人……”
“这个……”龙九明显表示有些为难：
“如果查他没有得罪哪些人或许应该轻松点……”
董建不禁哑然失笑。
还真是的，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让人省过心。
“那你看看跟他有利益纠纷的人都有哪些……”
“是！”
“我上次交代他，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再深究再麻烦……如果他们再生事，龙九，你提前安排好人……”
“是！”龙九毕恭毕敬。
“还有个事，你去c城一趟，把我妈妈接过来。”董建换了个语气，轻松里带着温柔。
“你妈妈？”没听过大哥有妈妈啊……
“灵儿的妈妈当然也是我妈妈……”这么说得时候董建不禁笑了起来，呕气归呕气，可是他是不会退缩的，对于女人他永远有耐心，他就不信了，降伏不了韩灵这匹小野马。
“是，大哥！”龙九的情绪因董建的情绪而波动，夫人何止是董建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考验。
车辆到达了一所郊区的别墅面前。
别墅依山傍水，茂密葱茏的竹林沿着门前的鹅卵石小路错落有致的站成了两排，路的尽头是一个拱形阑珊状得大铁门，铁门两边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绿色吊兰，把整个青灰色瓦砾的墙壁遮盖的密不透风。吊兰之间冒出来颜色迥异的鲜花，俨然是童话里的城堡，衔接于世俗之间。
董建下了车，已换成了黑色精致的西装，领带是灰白相间的条纹状，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庞然大物，有种莫名的压力让他感觉喘不过气，那一根根匍匐在楼顶的藤条像一根细长的绢丝，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疲惫不堪。
全副武装，继续前行。
这个世界，不进则退。他必须勇往直前。
为了自己为了灵儿为了家人。
“董先生，您来了，大小姐已经等您很久了。”一个白面小生唯唯诺诺得说着，对董建弯腰鞠躬。
“嗯。”
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是楠木架的花篮状，摆放了一些精致的水晶瓶，瓶子里是新鲜花卉，在微风的浮动下散发着清幽的芬芳。他们转身进了后花园，宛如进入了一个欢乐的舞厅，智婷在舞池中独自翩翩起身，跳着性感的钢管舞。
侍者默默告退，董建在一旁随便找了个地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根烟，然后轻轻吐着烟圈，他看着智婷火辣的眼神，然后把目光锁在了舞台后面的荷花池里。
“怎么？看着很熟悉？”智婷已经从舞台上走了下来，她潇洒的短发，穿了一件黑色紧身裙，声音尖细且甜美。她看着董建望着荷花池的沉迷，便从池中随手摘了一朵，轻轻放在了鼻尖，之后又随手扔掉：
“哪有什么芳香，也不知道你喜欢个什么劲。”
她说完便走了过来，坐在了董建的身旁。
“没想到你这里也种了一些荷花。”董建笑了笑，递给她了一杯红酒。
“养这玩意麻烦死了，冬天只能用温泉养护，若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搭理。”智婷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酒，然后直勾勾得看着董建。
“那我应该谢谢你了！”
“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智婷偎了过来，然后眼神迷离得看着董建，“真想……”
董建忽然起身躲开，然后信步走到了荷花池旁边，有些甜蜜得说着：
“不是我喜欢荷花，是韩灵喜欢。”
“呵，难得你还真是专情的人啊……我都信了……”女孩有些愤恨得冷笑着。
“智婷，你要怎样，才能不再找她麻烦。”董建皱着眉头，有些惆怅望着她，像是在恳求一个小女孩。
女子呵呵笑了两声，随手把酒杯扔在了地上，透明如镜子般的白瓷砖因为玻璃的破碎声而更显得晶莹剔透。点点星星的小碎片看着弱不禁风，踩在柔软的脚下也依然会伤痕累累。
“你真的爱上她了，对吗？”她光着脚，慢慢得开始在玻璃瓷砖上缓缓移动。
“是的。”董建背过她，深情地望着这荷花池里的一汪秋水，人一生可能会喜欢很多人，但是真正能爱上的，可能就有一个吧。最初觉得她适合，喜欢她对爱情的执着，喜欢她干净纯粹的内心，喜欢她倔强得对他说“不”，那是一种勇敢，面对世俗的勇敢。
如今，虽然她明白了爱情和婚姻以及世事的复杂，可是仍然让他着迷，着迷她的成长，着迷她的任性。没办法，他就是着迷。没办法，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智婷停了下来，然后熟练得点了一根烟：
“你是在跟我讲什么真爱嘛？董建！”
“是！”
“得了吧，当初也就李纯那个傻子才信你是为了真爱离婚……”
“我和李纯的事情，很复杂。”
“复杂？要不是因为她家的社会地位，你也不会跟她结婚对吧……如今，我伯父已经死了，她没什么用了，你离婚当然离得无所顾忌……”智婷以言词犀利得不留余地，他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伪装的。
“你说是就是吧。”董建好像不太在意她的话，只是怔怔看着荷花池。
空气里有复杂的花香和酒精的刺鼻味，平静的水池里波光涟漪，好像有如风过境的痕迹。智婷重新回到舞台上，却没有跳舞，只是跟着节奏不停地摇头。
董建回眸望着她独自狂欢的脸，然后把音响关上，静静得坐在了观众席：“别跳了，我陪你说说话吧。”
“你现在还有时间来陪我？”
“我知道，今天你过生日。”董建望着她，明明她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多年前董建和李纯刚结婚的时候，智婷还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晴天也就十岁多一点点。她们两个在别墅的大草原上放风筝，董建第一次来到这里，两个女孩明媚的笑声所吸引，他好久都没有像她们一样开怀大笑了。李纯温柔得向他介绍到：
“这个聪明的是智婷，那个活泼的是晴天。都是叔叔的女儿。虽然父亲他们是拜把兄弟，但是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所以我和这两个丫头的感情也很好。”
“噢。”董建冷静下来平和地望了她们一眼。
她们，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董建事业刚刚起步，他还不懂政商结合的重要性，只是拼命得埋头苦干，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挣得一片天下，直到有一天因为某块地而愁得焦头烂额，他拼命得托关系，还是不得进展。很明显，光有钱不行，他没有自己曾不耻的“关系”。
然后在那个各怀鬼胎的酒场他遇到了李纯，李纯对他一见钟情。他们彼此吸引，她喜欢他认真工作的模样，他喜欢她对于追求喜欢事物的勇敢。相恋几年，他工作越来越顺利，直到有一天老家的父亲病重……
那场婚姻，他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突然明白父亲的生命居然成为他们结合的筹码，他开始恨。恨自己的无能，恨别人的要挟，恨李纯的强势。
那时候年纪小小的智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她让他陪她放风筝，她边跑边大声喊着：
“我好羡慕李纯姐姐能拥有她的幸福……”接着她又坦率得说了一句：“但是我不羡慕你……”
他苦笑。
智婷跑累的时候会直接瘫在草坪抢，然后指着湛蓝的天空问：“晴天说等星星来值班的时候，父亲就会回家陪我们玩……可是每当晚上我看着星星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偶尔只在梦中听到他和母亲的争吵声……”
“他很忙。”董建陪着她一起看星星。
“是的，他很忙。”智婷忧郁得眼神慢慢失去了颜色，“晴天说我们要努力让自己开心，可是董大哥，我真的开心不起来。”
后来在智婷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一个海豚毛绒玩具给她。好像，这样她不会孤独些，好像，这样他心里会舒服一些。
好像，她永远没有长大，没有变化。
好像，认识韩灵的那种悸动真的只是多巴胺的叨扰。
如今，董建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她似乎遗传了他们家族的固定特点，譬如对于情感很淡薄，譬如工作中的奋进，譬如对于喜欢的东西一定就要得到，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得到，很像很多年前的李纯，却跟晴天完全不同。晴天是暖洋洋得得到，她是冷阴阴得必须要拥有。
今天她生日，董建想以比较温和的方式解决一些问题。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温柔的递给旁边安静已久的女孩。智婷像很多年前一样坐在了他的身边，乖巧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学生，她小心翼翼得接过了盒子，然后轻轻得打开：是一个镶钻的海豚项链，布满钻石的蓝色身体闪着耀眼的光，晶莹得像一个浮出海面的美人鱼。
“谢谢董大哥。”她难得的不那么锋利。
“你喜欢就好。”
“可以给我戴上吗？”她站了起来，擦项链递到了他眼前。
“好。”
董建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得把项链放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小纽扣是环形盘桓状，他轻轻挤压的时候有一瞬间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那个时候董建忽然想：
好像，灵儿戴这款项链也很好看。嗯……该给灵儿买戒指了。
想起韩灵他总是不自觉得笑，这个笑容被某个相机轻轻得捕捉，那是恋爱中甜蜜的男子的微笑，而男子在给心爱的女子带首饰。
智婷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有些感慨得道：
“真没想到，如今的董大哥不只是世人眼中的大佬，也能是一个深情款款的男子。”
“以后你也会遇到的。”
“可是……我只要你。”智婷嘴角微微扬起，灰色的美瞳透漏出美艳的的无辜气息。
“智婷，你还小。”
“呵，我不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
“智婷……”董建有些惆怅得望着她。
“你真的非她不可？”她发问！
“是。”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她忽然朝荷花池走过去，靠近了之后把脚轻轻放在了清凉的水里面，然后两只手架在了光滑的瓷砖上，仰着头看着明媚的天空。天空真好看，可是永远也没有多年前的天空好看，那时候她内心是干净的，是相信所有一切美好的。
“你说，你怎么才能放过灵儿？”董建以一种陌生的语气说道。
“呵呵，放过？”智婷闭上了眼睛，“谈不上吧……只是作为商人你知道凡事都有代价的，有舍才有得，我很想知道韩灵对你到底有多重要，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值钱……”
董建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做房地产，每一块地都需要政府的批准。不是你优秀就一定是你的，不是投标中标这么简单。
“智婷，作为晨飞公司的员工，你这么说很不合身分，但是作为这里的大小姐，你有这个权利。”董建抿了一口酒，看着她有些冷峻的身影，短短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是紫醉金迷，也是毒药。
“那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呢？？”她回眸一笑。
董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随她去吧。有了灵儿，怎样都好。
“董建……”智婷在身后冷冷叫了一声。
“嗯？”
“你跟我结婚吧。我们结婚，是利益最大化的买卖，而且我会对你好，你不吃亏。至于韩灵，如果你以后仍然喜欢她，我允许你收她当小三，但是你每天必须要回家。”
看够了上层社会的婚姻爱情，也就是这么回事。智婷对这个很理性，她从不奢望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只要能拥有喜欢的人，并且把他留在身边，已经不错了。而且婚姻本来就是一桩生意，谁不想让它发挥出最大的效益呢？
董建回头看着她还有些童真的脸，哑然失笑。可能人都是从简单到复杂外从复杂到简单的过程。她的确很会做生意，比韩灵优秀得多了。可能这个条件对年轻初入社会的小伙子挺有诱惑力，可是对于他，对于这个看透世事的男人来说，既幼稚，也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