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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灵把徐州的新闻,头条每天都刷了很多遍,依然没有张桐和他珠宝公司的任何消息。关于他们的报道,仍然只停留在宴会那天,标题大大的写着:

“珠宝界的黑马王子今日收购xxxx——打开上海珠宝行业的黄金纽带“。

内容依然是不疼不痒的吹捧和褒奖,关于那天宴会上的事情,关于他受伤之后关于求婚关于她……只字未提。

都只字未提。

有一阵子韩灵每天睡觉的时候把手机紧紧得握在手里,像是怕错过了任何消息。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她也这样等待过,骄傲的等待,彻夜的不安。像是习惯了这种折磨,她依然这样等着,等着,她永远都不是会主动低头的人,其实张桐也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桐现在会回来找她,会跟她说好听的话,然后她就会抱抱他,懒懒的挂在他的脖子上……

可是,好久好久了……没有他的消息。

大概他真的已经结婚,就像朋友圈里以前的同学说的:“应该是去度蜜月了吧……不公开自有他的顾虑……”

他的顾虑……

是不是就是她?

其实现在她对他根本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好像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曾经都随孩子和他的杳无音信,她的心,死了。可是她仍想确定他现在究竟过得如何,他的新家会不会有她喜欢的花,他还会不会去超市买巧克力,他们……会不会已经有了可爱的宝宝……

像他们曾经的一样。

他们曾经有过,

不是拥有过。

就这样简单的轻率的gameover。

爬山那天回来的晚上,韩灵觉得好累好困,沉沉的睡了……那可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张桐在梦里的夜晚。她睡得很踏实,好像还有人给她盖了被子。她想着应该是董建,却沉沉的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这样贪睡,醒来后她自己有些不可思议,董建已经去出差了,怎么可能回来给她盖被子?

她难得的,安静地笑了。

就是两边的嘴角像外咧开,拉长了唇线,两腮的皮肤会往后推移挤压,微微鼓起。她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眼睛下面是一片片墨色的乌青,颧骨高高的隆起整个腮深深的向下凹下去,蜡黄的苍白的皮肤有气无力的附在没有精髓的骨头上,有点千年风干了僵尸的感觉。她用右手像在捏了捏自己的右脸,紧紧渣渣的,一点肉都没有,忽然感觉自己好丑啊……好丑了,还有人疼爱,这是不是人间的一大幸事呢?

韩灵不自觉又笑了。

她想起昨天董建和她的那个礼盒,那个灰色的古老的礼盒,里面似乎藏着神奇的魔法。韩灵起身穿着厚袜子,绵绵的拖鞋下床寻找那个被她随手丢在一边的魔法。被她放在哪里了呢?

找到了。

昨天回来时,她这么随手一放,像对待不起眼的玩具一样,随手扔在了门口的茶几上。其实不怪她这样粗心大意,这段时间以来董建送得礼物太多了,她知道他在拼命得讨好她,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她想知道的想得到的从来没有拥有过,至于别的锦上添花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她无数次苦涩的扯着没有弧度的嘴角。

韩灵把牛皮纸轻柔得打开,它褶皱的厉害,里面干巴的肉体已经白花花皱纹般裂开,有点像人结实的皮肉下脆弱的骨头。

这个比喻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还好还好,袋子没有破掉,里面的内包装还算干净,是一个普通的一次性卡通袋子。再往里就是礼物本身了,摸着像是一些长方形的糖果。韩灵想着,又要送糖,他是觉得心里苦了要多吃糖吗?

她又笑了。

没有什么表情。

拿出来之后,韩灵的手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内心的澎湃像被人又推开了回忆的阀门,“哗啦”一下记忆全部倒退。是十年前的模样,紫白色的包装,脆弱的纸皮,韩灵记得当时超市的卖价是三块五。张桐每周都给她买两包,有时候缺货了用大红色的,包装纸皮上面画着圆滚滚泛着光的黑色小球球代替:“麦丽素也很好吃吧……”

紫皮的小块的牛奶巧克力是淡淡的甜,微微的苦,浓浓的奶香味。麦丽素是厚厚的甜,轻轻地苦,脆脆的奶糖味。

不能相提并论。

韩灵拆开了一颗轻咬了下去。薄薄的灰色块立马出现了几个齿痕,齿痕的边棱是融化的黑,黑色的血。

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又似乎一样。

韩灵把整颗都塞在了嘴里,蜷缩在沙发里,巧克力在她嘴里慢慢融化,越来越苦,越来越淡,最后似乎没有了滋味。她只感觉心里强烈的和平静的两种心绪在拉扯,让她的心不停地撕裂纠缠然后变成死结。脉搏被按了暂停键,她只感觉浸入骨髓的冷漠,好像心再也不会跳了,剩下一副行尸走肉。

屋里荷花盆里的小金鱼吐了几个泡泡,轻微得啵啵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起身把巧克力通通塞回盒子里,然后轻轻地收拾好包装完整,放在了冰箱里。她要看它发霉,变色。

然后才有理由埋进土里,埋葬过去。

埋葬她自己。

尘归尘,土归土。

门铃响了,韩灵轻飘飘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干净胖乎乎的女子,她看见韩灵立马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姑娘,早啊……”

韩灵也礼貌得回了句:“早,你好。”

是董建家的小保姆来送饭了。

“董先生安排的菜谱和炖汤,您尝尝口味是否适中,他说了少油盐不要辣椒。如果您觉得有何不满,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她洁白的牙齿光溜溜的,有点像刚刚那个牛皮纸的白蕊,和……骨头。

又是白色的骨头。

“谢谢你!”韩灵接过了饭盒关了门,因为暴瘦眼睛显得更大了,她舔了舔嘴唇,把口里巧克力的味道全部吞并掉。饭盒里有糖醋排骨,粉蒸鱼,菠菜炒木耳,鸡蛋豆腐。还有……菜饼……

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

韩灵忍不住给董建打了电话:

“我昨天睡得很好。”

“夜里冷,记得盖好被子。”又是温柔的男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被自己愣了一下,继而笑笑,“自己吃饭挺无聊的……”

电话那边似乎是在参加什么会议,人声嘈杂的偶尔还有女轻微的哭声。董建听到韩灵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道:“我大概下午就回来了,晚饭你要吃什么?”

“不是说出差几天吗?”

“嗯……吃完饭再走……”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很好,你好好工作吧。”

韩灵挂了电话,她为自己莫名得热情和莫名的冷漠所烦扰,她有想过重新开始,可是像被打了免疫针一样,她有些有心无力,甚至有些恐惧。就像没有方向盘和指南针的船,盲目的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上。去店里工作吧,工作带给女人的安全感要比男人的拥抱踏实多了,爱宁也曾说过:

如果她一无所有,那么刘江还会喜欢她吗?

不知道。

可是董建又喜欢她什么呢?

不知道。

世人真复杂,

更复杂的是人心。

店里的花仍然开得旺盛,爱宁像小猫似的窝在沙发里睡觉,韩灵蹑手蹑脚得把空调关上,这个丫头光着腿吹冷风,以后不腿疼才怪。

“灵儿,你怎么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懒懒得说着。

“就是觉得现在天气很好,应该出来走走。”

“不是去爬山吗……去了没?”爱宁换了个姿势掌心相对合拢枕着脸颊。

“嗯。”

“灵儿……董建挺好的……收了吧……”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微微有些红润的脸,笑着说。

“我知道。”韩灵把卫生简单收拾了一下,感觉有些累了就靠在了宁儿旁边。

“刘江怎么样了……”韩灵想起刘江要去七姐那里上班,应该去了吧。

“我……没有去……不知道……”从那天回来她就没有去了,琳达小助理打了无数次电话给她,一句亲密得姐姐叫着,一句姑奶奶求求你,她始终没有去……工作要堆成山了。

“去吧,总得见面。”韩灵默默躺了下来,跟爱宁对望着。

“我和七姐的新歌你听了吗?上次说拿给你听……这还出的比上次写得还好……灵儿,我觉得他是写给你的。”

“不听了。我很累。”

“嗯。”

上午的阳光还不是很凶猛,有些挥挥洒洒得飘了进来,晒在身旁暖暖的。七八月份暑假学生来玩得多一些,到九月又要准备迎新了。

时间,真的好快。

“等会敏敏会来,你如果看到她吃纸不要惊讶……她入魔了……”爱宁想起敏敏那个神神叨叨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她怎么了?”自己都好久没有关心敏敏了,也没有给母亲打电话,韩灵有些内疚起来。

“暑假期末考要挂科了……她不知听了什么法,说天天吃纸免补考……我要被她笑死了……”

“啊?”韩灵也为之一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

随着玻璃大门“吱啦啦”一声响,敏敏活蹦乱跳得跑进来了:“姐!!”

“我在。”

“我感觉你气色好多了呢……”敏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宁儿震了一下。

“我说小敏敏,你能不能……淑女点……”

“我不……我就不……”敏敏又故意站起来蹦哒了几下,再猛地坐在沙发上。

“呵,那以后可得让你婆婆给你们买个结实得床,不然可禁不起你这么个床上运动,孙宝宝同样也禁不起啊……”爱宁儿又忍不住大摇大摆得开车。

“你……”敏敏的爪子又要下来了,“你个水性杨花的死八婆……你的床也得结实点啊……不然禁不住你喜欢的多人运动……”

这丫头怎么学着那么伶牙俐齿得刻薄,被宁儿带坏了啊,韩灵忍不住想笑。

玩累了后敏敏得意洋洋得说:“等会孙浩宝说要给我惊喜……那天不是没去嘛……他说等准备好了叫我们……”

“没问题!”宁儿坐了起来,有些期待着扭着屁股。

“什么惊喜?”韩灵问。

“等会他来了就知道了……”

韩灵也笑笑,然后突然想到爱宁好像……很久没有像从前那样跟不同男人拉拉扯扯,左右逢源了……就随口问了一句:“宁儿,你好像也蛮开心嘛……”

“肯定啊……这些小浪漫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她嘻嘻嘻得说。

“呦,我们这样的小素菜可入不了您的法眼!”敏敏傲娇得挑着眉。

“老娘最近就是爱吃素!”

“你不是没人要了吧……”

“呸呸!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个小丫头片子是不会明白的……”

……

韩灵看着慢慢变乖巧的爱宁,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如果都是为了刘江,拒绝了所有的青睐,那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谁知道啊,爱情中,哪有什么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