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才好，咱们才好办事。”皇甫千敬把信丢给皇甫千召，拿出干净的宣纸，开始在上面挥笔写起来。
皇甫千召看着信上内容，听皇甫千敬在案前，淡声道：“夜庭泽那里传来的消息，李君泽已经和容珏走到一块儿去了，他说容珏那边的传信，明日容珏要出去。”
皇甫千召扫完信，冷笑：“李君泽要出去，容珏也要出去，这两人看来是真的走到一块儿了，这样也好，他们路上也有个伴，咱们这次，倒是可以把他们连锅端了！”
……
江州，府衙内厅。
桌上茶盏、文案摔了一地，外面小厮、小吏纷纷不敢进来，找死。
厅内，还时不时传来咆哮，怒吼声。
吓得整个府衙的人，都噤若寒蝉。
今天，知州大人一来府衙，便发了好大一通火！
整个内厅，此刻只两人在内，这炸药桶内，一人在不断燃火。一人时刻饱受摧残。
曹知州坐在书案前，看着站在厅中央，战战兢兢的心腹，实在忍不住脸色难看。
“谁让人抓的祁辰，你们看看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司理院的人都疯了不成？还有让提举学事司的人派人下去管管，那些书院里的学生，瞎起什么哄！”
曹知州想起这件事，这些人一个个觉得无足轻重，没人禀报自己。
所以昨天的事，经过一天的翻炒，已经弄得人人皆知，他才在人家的闲言碎语之中听见这件事！
想起这件事的牵连，他恨不得把这些蠢货全拉出去砍了！
姚推官陪着小心，胆战心惊道：“底下人回话，说是司理院的人听说是公子说的，那祁辰是作弊，夺取了他的名额，所以才把人抓回去了。至于提举学事司的人也头疼，不是一两个学生这样，各处官学书院，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在闹这件事，说是这次科考有隐情，他们不服！”
曹知州猛地拍桌：“本官要他们不服！”
“提举学事司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枪打出头鸟，把各处书院闹得凶的，不管是谁，统统给我抓了，除名，除学籍，看他们还闹什么闹！”
他骂了半天，又忍不住吼道：“曹文枫有几分本事，我还不清楚，他是我生的，他肚子里的墨水我一眼就能看个干净，他的考卷，能考江州第一？若是他真有这份本事，我现在就把乌纱帽脱下来，给他戴上！”
“大人息怒！”姚推官吓得连连作揖。
曹知州脸色铁青坐在位置上，隐有火山积压欲喷的架势。
姚推官诚惶诚恐，抬眼瞧见这一幕，想了想，上前一步，试探道：“大人，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咱们何不顺水推舟……”
“你什么意思？”曹知州冷眼看他。
姚推官鼓着勇气，分析道：“您看，这事总归到现在对咱们也未必没有好处，反正祁辰已经入狱了，要是他畏罪自杀，死在牢里，这不就是承认他作假州试的事情，那这第一，不就是被他夺了榜首的，咱们公子上去了？”
曹知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和当初他夺了李琰的榜首，如出一辙。
当年的他为了掩盖事情，杀了李琰全家，他当初有这样的狠辣，现在自然也有，只是……
他隐约觉得，这事和当年有些不一样，
上次，是他密谋，计划出来。
这次怎么像是赶鸭子上架，就像，是一个局，诱他这样做一样。
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不是白练就的。
他当即呵斥道：“住口，枉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念在你跟在本官身边多年的份上，此事不予计较，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姚推官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并不怎么干净的曹知州，今日会这么义正辞严。
前段时间，他就因为收了浦溪县何知县的贿赂，何知县的女儿何鸾儿还拿账本来威胁他，被他派人杀害了。
现在，他倒是装得像模像样。
“昨日的事，和洛青山有没有关系？”曹知州突然问。
姚推官一愣，随即道：“洛通判向来只管行政这类，分内之事，刑狱的事没见他插手过，也跟那边的人没什么联络，昨日衙门的人下令抓人，该跟通判大人没什么关系。”
曹知州年轻时，在曹老先生身边，就和洛青山三人不对付，但奈不住洛青山出身大家，而且本事绝不容小觑，这些年虽然被他压一头，但是他总是觉得表面恭敬的洛青山，实际上是一头藏匿在深处的狼。
“把洛书亭叫来。”他吩咐道。
不管洛青山真假如何，总归他就这么个儿子，拿捏住洛书亭，就算是掐住了他洛青山的命脉。
姚推官再次不解，不过他肯定，现在被叫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反正倒霉的不是他，他便依样照办就是，作揖：“是。”
洛书亭如今在府衙当差，权且是当历练，做个掌管策簿的小吏。
平日里说忙也忙，但对于洛书亭来说，都是些小事忙来忙去，曹知州倒是有时候找人刁难他几次，偏生人家虽然年轻，但是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处理事情井井有条。
曹知州这么久，硬是找不出一点错处。
洛书亭倒是明白，这次叫他过去，大概又是没事找事。
整个府衙都知道，知州大人今日发了大火，自己被传过去泄火，再正常不过。
他一进去，就见到站在厅侧的姚推官，战战兢兢的模样，看了一眼，便收回眸光，行礼道：“书亭见过大人。”
曹知州高坐案上，居高临下看着，进来不卑不亢的洛书亭。
此人，当是人中龙凤，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就觉得自己又被洛青山狠狠压了一头！
“洛书亭，你可知罪！”他沉脸，喝道。
洛书亭恭声：“书亭不知。”
姚推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问一答，问的吓人，答的平静，嘴角微抽。
曹知州一手拍案，怒声：“一个月前，我让你去浦溪县何事，你忘了不成！”
洛书亭垂首道：“书亭自不敢忘，当初大人让书亭去查看珏世子，在江州查案的动向，书亭一直谨记在心，只是珏世子当初并无什么出格之举，便没有做出什么干涉。”
曹知州冷笑：“没有什么出格之举？还是你并不关心？或者是已经和珏世子一条心，背叛了本官？珏世子从浦溪县来江州的事情，你知道吧？为何没有告诉我，你说，是不是你已经和珏世子勾结在了一起，意图谋夺江州！”
“书亭不敢。”洛书亭掀袍，跪在地上。
“不敢，我看你敢得狠！”曹知州站起来，厉声斥责：“想起那日寿宴，起源也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文枫怎么会闹出那样的丑事，我看分明就是你刻意挑拨，制造他们祖孙不和的矛盾，更是想毁了文枫的名声，毁了本官的脸！”
“大人息怒！”姚推官赶忙，也跟着跪下。
“书亭惶恐！”洛书亭跪地，伏首。
这两个比较，也是一个浑身发抖，一个仪态恭敬。
曹知州看得，一阵阵刺眼！
他骂了这么一顿，偏生洛书亭就是不来气，就同往日故意刁难洛书亭一样，这人年纪轻轻，却沉稳老练，自己找不到错处。
今日，骂了半天，但是实证依旧是没有！
但是，不消此怒，今日他觉不甘心。
当即甩袖，怒斥道：“洛书亭，年轻狂妄，教化不逊，对本官不敬，今日便罚他给府衙内办公官员，洗笔侍墨！”
“书亭谨遵教诲。”洛书亭应道。
曹知州刺眼，冷喝：“滚出去！”
“书亭告退。”
洛书亭行礼，起身，垂首退了下去。
姚推官还跪在地上，看着全身全尾，退出去的洛书亭，再小心瞥一眼怒气似乎更甚的曹知州。
对洛书亭佩服得是，简直不能再佩服！
对留下来受气的自己，暗自叫苦。
办公的正厅内，有些怪异。
洛书亭出身洛家世家大族，又是洛青山的独子，府衙里谁人敢得罪他？
哪怕他只是个掌管策簿的小吏，但是寻常见着了，众人只有温和相待的份。
今日，洛书亭被曹知州罚来，给这些办公的官员洗笔侍墨，吓得这些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把洛书亭得罪上。
但，世家出身的贵公子，洛书亭的脾气极好，至少明面上大家见到的都是如此。
于是，哪怕大家害怕，又担心曹知州，两头为难之下，倒是洛书亭这一日来，毫无怨言，恪守洗笔侍墨的事情，做得又细致又好。
让厅内，办公的一众官员对他这番沉稳，能屈能伸，又刮目相看了一番。
黄昏时分，厅内，大大小小的各类官员终于得以放下公务，打道回府。
洛书亭也可以停下来，坐在厅内，随侍而来的小厮急拿了药膏来，给洛书亭通红发胀的双手，小心上药。
小厮看着那双本来白皙如玉，修长好看的手，被折腾成这幅模样，忍不住心疼埋怨：“公子今天真是太受委屈了，这曹知州分明就是刁难公子，这些下人做的事，怎么能让公子您来！”
洛书亭不在意，轻笑：“他恨不得杀了我，但为什么只是这样无关痛痒的事，是因为他抓不住我，官场上这种事都是小大小闹，这就叫委屈，你让那些寒门士子如何熬下去？”
小厮听得紧皱眉，嘟囔：“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洛书亭笑得极淡，又别有深意：“放心，很快了。”
……
第二日，天色微亮，秋日的山上，雾蒙蒙看不清山景，只像是迷雾笼罩的世界，让人身处其中不知是局是棋。
连绵起伏的群山间，一处被人挖凿而出的山洞，洞口可供四五人进出，里面更是宽阔如厅室，摆满了数十密封的木箱，和一条狭窄供送货的甬道。
“为了这些金矿，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李君泽站在洞内，扫过这数十木箱，摇头道。
容珏勾唇：“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些金矿一旦离开江州，便彻底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李君泽别有深意：“走了也好，懒得再和你打交道，这一个多月，足够我刻骨铭心的了。”
容珏挑眉，不置可否。
李君泽看他如此模样，颇有些心情不错的意味，他思及自己听到的消息，眸忽淡：“听说你要成亲的事，恭喜你了。”
他言不由衷，开口一板一眼道。
果然，容珏听到这话，不错的心情更是明显，道：“只可惜，你没时间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这一刻，李君泽和祁辰有了一样的想法。
作为情敌，这样的容珏，真的格外刺眼，又惹人厌。
他想起心中那人，忍不住心中酸涩，想开口刺上容珏两句，山洞外突然传来异响。
两人同时走到洞外，往远处看去。
容珏扬眉：“靠你了。”
李君泽听得他这样气定神闲，吩咐自己，刚才的酸没消，气又涌。
他嘲讽：“你倒是立的稳。”
“容某一介文人，不抵晋王殿下，自然得靠殿下出手了，殿下小心，这来人武功可是不低。”容珏似好心提醒，朝前面洞口外的晨雾树丛，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
容珏把目光，定在领头那人身上。
那人是武秦慎。
十五年前，教导过容珏身边夜卫的人。
武秦慎的武功从来不容人小觑，一出来，那雄浑的气势便可知其内力深厚，绝对是个大麻烦。
李君泽不认识人，但是看他一直看着容珏，忍不住幸灾乐祸：“看来，来人是冲你来的。”
容珏没回他，只看着武秦慎。
武秦慎与他对视，片刻，握紧拳，开口：“世子，得罪了！”
话落，只见眼前一道残影掠过，武秦慎直接冲着容珏而去，流风和邵寻连忙挡在前面，硬生生接下这一击，还是忍不住齐齐倒退半步。
李君泽身旁的苍锋，见状，也过来帮忙。
三人齐心协力，倒还真把武秦慎给困住了。
其余黑衣人也被一群夜卫和李君泽的手下拦住，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虽是激烈，但容珏和李君泽站在边上，也没人能杀出重围，乱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