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真可以找找。”慕清颜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熟悉身影，喃喃道。
“什么？”洛书亭没听清。
“没事，我去把它搞好！”慕清颜拿着画卷，转身就走了。
洛书亭看得一阵愣怔，前面身影走的飞快，他追都追不上。
慕清颜凭着记忆，穿过几条花园小径，回到了刚才那个石亭前。
只见，前面石亭，在花树掩映中格外幽静，那亭子里，一蓝色衣袍的男子安静独坐，没有任何人打扰。
仿佛世间喧嚣，他独自立于一个安静的世界。
让人忍不住上前，打扰。
慕清颜站在旁边的花树下，不知多久。
许久没见，此刻，竟被这风姿迷的有些失神。
祁辰坐在亭中，独自饮茶，待放下手中茶杯，他偏头，朝站在花树下，一动不动的慕清颜看过来。
那张俊美清雅的脸一如往常，眸光温润，似温泉水潺潺溅落，有碎光点点，让人目眩。
他偏头看她，见她仍旧不动，不由低笑：“你还要站在那儿多久？才个把月不见，怎么这是不认识我了？”
慕清颜眸中惊艳不掩，笑着沿着小径，走进了石亭，在祁辰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刚才过来找人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确定。
她是实在没想到，祁辰真的会离开浦溪县，并且出现在曹老先生的寿宴上。
祁辰抬手，拿起一个新茶杯，给慕清颜倒了杯茶，好笑问道：“这话不是我该问你，曹老先生是江州有名的大儒，今天是他的寿宴，凡是江州的书生才子来这里，都不意外，倒是你该说说，慕姑娘？还是颜公子？你是怎么跑来了？”
慕清颜白他一眼：“我是受陈博宇的邀请来的，前几日受了人家的人情，也不好拒绝，你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祁辰祁大公子？”
她颇为嘲讽的语气道。
祁辰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明摆着他也不是以真实身份来的。
不然，就以他祁家嫡系的身份，早就是曹家的座上宾了，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石亭里，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而且，就单说曹老先生，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早就亲自迎过来，亲近不已了。
“我是曹家公子，曹文枫邀请来的。”祁辰坦言道。
慕清颜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惊讶：“曹文枫？”
她脑子里忆起刚才，那个曹文枫嚣张的模样，不由警惕：“你别告诉我，你是曹文枫找来给他写诗的？”
她记得刚才，曹文枫就是在写诗上赢了洛书亭，然后各种刁难。
她刚才就没想明白，虽然没见过那个曹文枫的本事，但看人就知道，不是洛书亭的对手。
要是那首诗，是祁辰写的，这事就说的通了。
只是，祁辰又不是卢伟楠那种家境窘困。
堂堂祁家嫡系，就是不在朝堂上为政，底蕴也不是一般世家可比。
虽然，祁辰总喜欢在她面前装穷，但是他手上的东西就没差过。
祁辰无奈道：“曹文枫素来喜欢找人给他代笔，我不小心，被他看上，抓了过来，这也是没办法。”
“您老一点不像被抓过来的样子。”慕清颜戳穿道。
“是吗，有这么明显？”
祁辰扬眉：“既来之则安之吧，都被抓到这里了，我总不能来个宁死不从吧？”
慕清颜摇头，一脸不信的看他。
也不知道，他看上曹文枫什么了，反正他肯定在曹文枫身上图着什么。
被祁辰盯上，她倒是有些同情曹文枫了。
“祁辰，帮个忙。”慕清颜想起手上拿着的画卷，道。
祁辰刚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放茶壶的动作顿了下。
他抬头，颇有些好气道：“你找我，不会是因为有事吧？”
他还以为，凭两人的交情，她见到他，就主动来找他了。
慕清颜面上微讪。
她刚才见到他第一眼，是单纯想来见他，但是洛书亭那边打了个岔，自己现在真是因为有事来找他。
祁辰看她如此，就知道自己真相了。
他无奈把目光落在慕清颜手上的画卷，问：“怎么了？”
慕清颜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摊开画卷摆在祁辰面前，希冀道：“祁辰，你私章带在身上了吧，咱们补一个？”
祁辰伸手，摸了摸画上被划花的印章。
然后，他抬头，撑着额头好笑：“你还真会给我找事。”
……
花厅里，众人站在厅里噤若寒蝉。
他们瞥着站在厅中央，六十几岁，须发皆白的老人，从来谈笑风生，骨子里透着大儒气度的曹云彰，此刻脸沉了下来。
众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怒火。
洛书亭跪在他脚下。
洛青山站在洛书亭旁边，绷着脸，没有开口为儿子说话。
陈博宇也站在一侧，沉默垂首。
曹文枫站在一旁，指着那空了的画架：“祖父，不是我说，书亭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枉祖父这么多年，一直对他疼爱有加，他却在颜公子损坏了画之后，把画收走，替颜公子隐藏，孙儿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忍不住告诉祖父。”
洛书亭紧着脸：“此事与颜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当时我给你们都看过，那幅画分明没有问题，是后来我收起来，不小心损坏了。”
曹文枫连连痛心：“书亭，真没想到，你糊弄我们就算了，当着祖父的面都敢说谎，这些年祖父时怎么疼你的，你都忘了吗？”
他扭头，看向曹云彰，痛色道：“祖父，您也看见了，您对他这么多年的疼爱，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外人，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曹云彰没理他，只沉着脸，看着洛书亭：“书亭，画呢？不管毁了多少，你先把画拿出来。”
洛书亭神色紧凝，握紧了拳头，依旧垂首不语。
曹云彰脸色微变：“书亭，我亲自问你，你都不肯说是不是？”
洛青山低斥：“书亭，师祖问你话！”
洛书亭叩首在地：“请师祖容书亭一些时间，书亭定然将画交还。”
曹云彰听出了洛书亭话外之意，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差点倒下去。
卢怀民赶忙在旁扶住，转过脸，严肃道：“书亭，脑子被骂糊涂了？说什么浑话！”
曹云彰顺了口气，颤抖指着洛书亭：“你，你竟然将它，交与了旁人？”
洛书亭抿紧唇，眼中愧疚一层晕出一层。
死死握紧的拳头，泛白，他抬头，深吸一口气：“师祖，我……”
“谁说那幅画坏了？”
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从大厅外响起，在此刻压抑沉闷的氛围下，尤其突兀。
这个白衣翩翩，气度不凡的身影，出现得也尤为突兀，甚至是瞩目。
因为，这位可不就是这出事故，罪魁祸首。
“颜公子，你可算来了，你明知道这是我祖父的寿辰，你却毁了我祖父最珍视的画，你究竟是何居心！”曹文枫心中一喜，厉声呵斥道。
他说着，转了弯，又不怀好意瞥向陈博宇：“或许，你本不该来，是带你来的人，有何居心！”
一旁曹知州听见曹文枫，把话锋转向了陈博宇，皱眉：“文枫，不可胡言！”
曹文枫得到曹知州的警告，不甘止了声。
他知道曹知州不想得罪陈博宇。
陈博宇站出来，看了眼慕清颜，低声道：“老师，颜公子是我带来的，这画毁了便是我的责任，我会一力承担，只是我深信颜公子不是好事之人，我想颜公子为什么会毁了画，其中原因，还是要调查清楚，颜公子不能枉认这名声。”
曹文枫忍不住插话道：“陈博宇，你这话什么意思，想推卸责任不成，画毁了就是被毁了，杀人偿命，谁还管他为什么杀人！”
慕清颜警告声传来：“脚上淤青去了还是不疼？你是不是还想我再砸你一次！”
曹文枫气得铁青了脸，扭头狠瞪她。
慕清颜不悦道：“我想你耳边是不是没听清，我刚才问了，谁告诉你这幅画坏了？事情到现在，洛书亭从来没说过，我也没承认过，你也根本没见过，不知从哪里来的臆想，倒是弄出这么大动静！”
曹文枫被慕清颜，这理直气壮质问的模样，弄得心里火大。
“要是没坏，那洛书亭那么快收好做什么？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存心不让我们看，要包庇你！”
慕清颜瞥他：“洛书亭当时解释了，那是因为曹老先生珍视的东西，掉地上当然要收起来，好好保管，曹公子，你的记忆想来也不是很好！”
她把手中的画拿出来：“多说无益，既然你说这幅画被毁了，我现在便让你看看，这幅画到底如何！”
自打慕清颜一进来，曹云彰就把目光锁在她手中的画上。
只是他不敢上前，生怕恩师的画真的已经被毁了。
此刻，随着慕清颜的动作，那画卷被缓缓展开，上面的内容无疑都被尽曝于众人眼底。
确是，完好无损！
众人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扭头，看着曹文枫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了。
这曹公子，在曹老先生的宴会上，没事找事做什么，不是成心捣乱吗？
“那是仿的！”
曹文枫一脸不信，上前，就要去碰那画上印章，却被慕清颜移手，避了开。
“这印章肯定有问题，肯定是仿的，我肯定这印章被你弄花了！咱们让鉴定师来看看，是真是假！”曹文枫不甘嚷嚷。
他扭头，朝身边小厮喝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个鉴定师来！”
洛青山和卢怀民，闻言，同时皱眉。
洛书亭见画已好，不管什么原因，他松了口气，此刻见状，提醒道：“文枫，别闹这么大，今天是师祖的寿辰。”
曹文枫可不理他，更加确定道：“我看你是心虚了是不是，等着鉴定师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寿宴好端端闹成这样，再继续下去，就真的是可以散场了。
洛书亭还想劝，曹云彰却开了口：“书亭，让他去吧。”
洛书亭一愣，抬眸，见曹云彰不似开玩笑，当即敛了声：“是。”
曹云彰走到慕清颜面前，紧紧盯着那副画，伸手碰着那枚印章，眸中翻涌过层层情绪。
半晌，他平静下神色，深深看了眼慕清颜，声音带几分郑重：“颜公子，可否把这幅画，还与老夫。”
慕清颜把画双手奉上：“自然。”
见曹云彰小心拿着画，回了位置上，她心里松了口气。
这印章新旧肯定是不一样的，曹文枫看不出，但慕清颜肯定绝对瞒不过，曹云彰这个将这幅画视若生命的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差别，他都该知道清楚。
刚才，她刚一把画展开，他就该看出了问题。
但，她赌了一次，曹云彰不会说出来。
因为，章是真的！
在曹云彰看见真章的那一刻，怕是，那章的意义，瞬间就大过了这幅被他视作生命的画作。
有什么比，自己恩师血脉还存世，来得比那些死物，更让人欢喜？
被曹文枫派去的小厮回来的很快，估计也是知道这寿宴耽搁不得，几个鉴定师被拉着来了花厅。
用帕子勉强擦了满头大汗，就开始了检验，没一会儿，三个鉴定师就都鉴定完毕，然后面面相觑。
神色十分怪异。
刚才来的路上，他们就听小厮说了大概，知道这幅画是曹老先生最珍视的画作，半点马虎不得。
他们自然检查的十分细致，只是，这章是真的，但这一副几十年的老画，这印章却是新的！
这事实在离奇，让他们没弄明白。
他们干这行的，这章的主人，他们也都明白几分。
祁家嫡系，早就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再没有这印章才对。
所以，三人眼神交流一番，随即对曹云彰作揖，道：“曹老先生，我等以鉴定完毕，这章确实是真的，并无半丝仿制痕迹。”至于新不新的问题，他们自动避开这个问题。
慕清颜听到，唇角微勾。
果然，她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章新不新的问题，根本解决不了。
这三人又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认这章是真的，便再没了问题。
这下全场哄然。
曹文枫直接惊懵了。
他不可思议盯着那幅画，怎么也不相信，这画真的没有被毁！
洛书亭当时的那一幕，确实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