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自己还是被在乎的。
“那小役后来说了些什么?”她问道。
当时她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听清,就只记得小役之前所提的那位小四。
墨修放下茶杯,细细斟酌品茶。
最后他扬起一抹笑意,道:“我感觉,他还有事瞒着。”
众人皆不明所以,满面疑惑。
墨修从茶杯中点出一滴水,在桌上画了个图。
他喃喃自语道:“当年区区小役,虽住城郊,可屋内装潢皆是上乘。”
“且不说他那府宅与装潢,单说他的衣着,那都是上等布料。”
“吴怀慈你身出贵家,可能不知晓,在平民百姓之中,那早已能算得上富贵人家。”
“更何况,近卫来报,说他是十年前做生意而发达了,此外还有三妻四妾。”
墨修此时目光灼灼的看向宋明月,弯起嘴角。
“请问,一个子承父业倒夜香之人,哪来的头钱做生意?”
宋明月闻言面容寒冷,若不是墨修提起,她都没注意到这些。
原主从八岁起便长在东宫,太子苏给她用的都是顶好的东西。
如此一来,宋明月便也忽略了民间之态。
墨修用指节扣了扣桌,又说道:“今夜,还得再去一次。”
“今夜?为什么,明天不好吗,爷还得睡美容觉呢......”吴怀慈幽怨不已。
睡美容觉都是嘘头,实则是他不想被墨修支配。
“好!”宋明月一口应下。
吴怀慈无言以对,他本以为手下人会顺着他的意思来,哪知宋明月想都没想,直接应承了下来。
“不行,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爷就不去!”吴怀慈使着小性子道。
墨修一把拔出那名曰思月的小刀,把吴怀慈给吓得一激灵:“这是提刑司,爷是提刑司公事,你可别乱来啊!”
墨修只沉着的笑了笑,拿着思月把玩道:“那小役细皮嫩肉,又贪生怕死,能够活到现在就说明,十年前的杀手并未发现于他。”
“他言语真假参半,恐怕真知晓些什么,不怕他枉死,就怕他逃跑。”
“你说,今晚该不该去?”墨修笑着言语,但落入吴怀慈的眼里,恐怖如斯。
“去!”
“爷去还不成嘛!”吴怀慈悻悻的抹了抹额间汗。
入夜。
三人驱马车而行,很快便到了城郊小役府邸。
果不其然,小役一家老小正鬼鬼祟祟的搬着家当,府门前还停留了一逃行马车。
“嗯,果然好好活着的,但你能不能活过今晚,那就另当别论。”墨修闪身于小役身后,将思月架在他的脖颈处。
小役紧张的咽下唾沫星子,最后才哽咽出声道:“大人,十年前的事儿,真的与我无关呐!”
宋明月立于小役身前,神色紧张,眉目紧蹙着。
“你说,十年前,你到底还知晓些什么?”她认真的问道。
“我......小人真的不知晓啊!白日里小人就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小役瑟瑟发抖的回答着,生怕墨修一个不开心便将他抹了脖子。
墨修笃定他未说真话,便含笑对着小役的家眷妻儿道:“对不起呢,他不说真话,你们也别怪我。”
墨修言毕,便手下用力,将刀抹向小役的脖颈。
小役脖间吃痛,连忙痛呼:“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群杀手是江湖杀手组织七杀阁的人,专门搞暗杀!”
墨修闻言放下思月,立足于他的跟前,用一双审视、锐利的眸子看着他,问道:“你怎知晓?”
小役颤抖的指了指自己的大拇指虎口处,道:“当时我在恭桶里看得清清楚楚,那群黑衣杀手,手上都有一颗朱砂痣。”
“当他们屠门离开后,我就拿了些将军府的钱财逃跑,而且还打听到,虎口朱砂痣的就是杀手组织七杀阁的人......”
“小人发誓啊,小人真的就只拿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真的!而且小人每逢将军府祭日,便会烧些纸钱予他们,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小役信誓旦旦道。
吴怀慈则阴阳怪气的道了声:“你的保证有个屁用......”
宋明月脑子却一直回荡着那朱砂痣三字。
当年行凶之人的虎口处,的确有一颗朱砂痣,她还以为,只有那个人有。
如今结合小役的话来看,七杀阁就是当年屠门行凶的杀手。
七杀阁就是一把刀刃,真凶是背后指使之人。
而想找到雇杀真凶,就必须寻到七杀阁,才能了解到真相。
如今早已过了十年之久,她还能找到当年灭门惨案的真相吗?
众人离开城郊回到提刑司后,夜里,宋明月因为原主强烈的情绪而辗转难眠。
她裹着单薄的衣裳,在室外观望月色。
“快到中秋了吧?”宋明月喃喃自语道。
曾几何时,原主的双亲、哥哥、妹妹还在。
一家人在月下赏月,妹妹追着她打闹嬉笑,那是一段多么温馨又幸福的时光。
可如今......
宋明月缩了缩脖子,而此时,一件温热的衣裳盖在了她的背上。
她抬头望去,竟是墨修。
“明日,我和夜鹰便去会会七杀阁。”墨修说道。
“我也要去!”宋明月面带期翼之色。
墨修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你与吴怀慈都别去,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可不好招惹,尽管放心交给我便是。”
墨修的面容在月色下竟显得温润无比,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将墨修看成了太子苏。
墨修见她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便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脸。
“怎么,发现长大后的我更帅了?”墨修含笑说道。
宋明月面色通红,连忙躲避,脱口而出:“更不要脸了才是……”
“想知道,我的刀刃为什么叫思月吗?”墨修玩味的打量着她,轻声低语,生怕别人听见。
宋明月下意识便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明月耳垂绯红,口齿不清:“不…不想知道!我去睡了!”
墨修一把拉住了她,温润一笑,拿出思月放在她的手中。
宋明月疑惑不已。
这墨修向来不是如此豪爽赠物之人,此举为何意?
只见墨修正色,终于有了正形。
“好生拿着,保护自己。”墨修面容认真肃穆。
有那么一瞬间,宋明月又觉得自己仿佛是见到了太子苏。
她轻声嗯了一句,便入了房去。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拿着思月细细打量。
小巧精致,刀锋锐利发亮,上面还有一个“月”字。
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女子之物。
她心乱如麻,心中有一个不成熟的揣测,但她却很快推翻了那个想法。
“怎么会呢?他从小就嫌弃原主是包子,话说,我为什么要紧张失眠?!”
“总瞧他有吕苏的影子,恐怕是我想吕苏了吧?”
毕竟吕苏还怪好看哩!
宋明月自言自语,最后决计不想,蒙头大睡起来。
与此同时,墨修见屋内的灯火熄灭,他才转身而离。
离去之时,他还对着回廊小声说道:“是你吧?”
“如此监视她,怎么,你那位主子是在怕什么?”
“怕她寻到真相?”
“还是说,怕我拐走了她?”
“呵。”
墨修不屑的轻呵一声,最后甩袖离去。
而那暗处之人,也随之悄然而离。
宋明月此时瞪大了眸子,在门角处惊讶不已。
墨修扰了她的心绪,她如何能安眠?
好家伙,这听个墙角还能听到秘密。
纵使门外的墨修说得小声,但原主好歹从小习武,刻意听听门外之音,还是不在话下的。
照墨修所说,墨修对十年前一事多少知晓些什么,并且,她的身边还藏有一位监视她的神秘人。
听墨修的语气,那么不屑。
宋明月感觉,自己是被墨修蛊惑,差点中招。
她没想到,自己竟被墨修牵着鼻子走,她看了眼思月,嫌弃的将它扔于地上。
宋明月本想洒脱丢弃思月,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思月好生捡藏了起来。
刀是好刀,估计能卖不少钱。
翌日。
宋明月早早的便醒了,但不知晓为何,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模样。
这一觉睡得也太过漫长,她满面疑惑的打开了门,哪知门外阳光明媚,明明就是青天白日。
她再往自己房间门窗上一看,好家伙,不晓得哪个缺德东西竟用黑纸糊上了她的窗户。
正当宋明月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可撒之时,吴怀慈抱着一串葡萄吊儿郎当的路过。
“哟?”
“醒了啊!”
“来尝尝,这可是墨混子献给爷的,甜得很呐!”
吴怀慈单手提起葡萄,宋明月将信将疑的摘食了一颗。
“也劳费他有心了,不过……”
“你与他向来不和,他为什么要无事献殷勤?”宋明月好奇问道。
“这……这个……”
吴怀慈心中有鬼,眼神飘忽,宋明月一瞧,便知他有事儿瞒着她。
她美眸一瞪,目光灼灼,吴怀慈起初不愿说,而后受不了她如此热烈的审视眼神,这才道出实情。
“行行行,别瞪了别瞪了,爷说还不成嘛……”
“昨夜墨混子寻到爷,说他要与夜鹰会会七杀阁,打听十年前将军府灭门一事。”
“然后他说,爷长得太帅,他怕七杀阁因为爷的帅气砍了爷,还说你秀气镇不住气场。”
“他便拜托爷拖住你,不让你今日跟着他们去。”
吴怀慈边说边塞葡萄,说得就跟真的似的。
宋明月将信将疑,可她怎么看吴怀慈都不像是说的真话。
“你撒谎了吧?”宋明月问道。
吴怀慈一脸泼皮无赖相,示意她爱信不信。
紧接着宋明月又道:“按照墨修的秉性,他定然会说我长得像团包子,去了只会给他们拖后腿。”
吴怀慈闻言,满面惊奇,道:“你如何知晓的?!”
“不过,他的原话是……”
昨夜。
墨修直接破门而入,吓得刚想就寝的吴怀慈浑身一激灵。
吴怀慈双手捂胸,面带怒色,大喊道:“你干什么!别乱来啊!爷可是提刑司公事!”
墨修也不啰嗦,直接放下一盒紫光剔透的葡萄。
“明日我与夜鹰去七杀阁,你负责拖住宋明月。”
“就宋明月那般,长得像条小排骨,去了也是累赘。”
吴怀慈闻言,傲娇的将头一偏,哼哼唧唧的:“爷就不!”
墨修露出森森笑意,眼神示意桌上的紫葡萄。
“拖住了,请你吃葡萄,没拖住,请你吃刀子。”墨修言毕,便拂袖离去。
吴怀慈摸了摸自己脖颈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墨修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他自然知晓。
于是,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吴怀慈便鬼鬼祟祟摸到了宋明月房门外,蹑手蹑脚的贴着黑纸。
宋明月听闻事情原委,心中一股无名之火。
她性子本来是很沉稳的,但近日她总觉得心性浮躁,也不知晓是因为灭门之事,还是因为墨修。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儿,最后只对吴怀慈讽刺一笑。
吴怀慈见之诧异不已,惊得手中葡萄都不经意的一抖。
待宋明月离去,吴怀慈深吸一口冷气儿,道:“绝了!”
其实昨夜墨修甩袖而离之时,在门前顿了顿,他道……
“你只需拖住即可,她那种奶包子性格,定然不会如何为难于你。”
吴怀慈现在想起这句话来,简直细思极恐。
“这墨修和宋词,二人如此了解对方,莫不是旧识?”
“那……那那,那宋词和夜鹰……”
吴怀慈打了冷哆嗦,最后只嫌弃的咦了一声。
与此同时,墨修与夜鹰正在去往线人所报的七杀阁地址路上。
想见七杀阁的人,非富即贵,毕竟让七杀阁出马的人头钱,可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
就算是买消息,那也是一笔不菲的价钱。
七杀阁突然出现在江湖,直到现在都还未被铲灭,只因他们狡猾诡谲。
若想要买凶,就只有到了指定地点后,让他们的人用黑布蒙眼,再由他们带去见七杀阁阁主。
而指定地点只能步行而去,不可坐车具。
路途之中,墨修百无聊赖,他索性与夜鹰搭话。
“你与宋词,什么关系?”墨修问道。
夜鹰面无表情,只轻吐五字:“同为手下人。”
墨修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晓她的身份?”
夜鹰又高冷轻吐四字:“什么身份?”
墨修:“哦,不知晓啊……”
夜鹰顿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话好多。”夜鹰言毕,便走向了前方。
墨修无奈的笑了笑,想不到,他也有被人嫌弃话多的时候。
可只要关于她,他好像什么底线都没了……
比如,死缠烂打着太子,让他能够远远的观望一眼宋明月。
又比如,悄悄往太子府塞人,派人暗中守护宋明月。
可如果他不是那个身份,也许……
墨修打断自己无端念想,正色走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