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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一个人漂流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她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人。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有敌人,这些人有的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有的却只是过眼云烟。

人生好比白驹过隙,匆匆即过。信奉哲学的人说,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此时的她很想念女儿贝拉,那是唯一承载着她母爱的孩子。她很想在临终的时候,再见一见那孩子,还有他。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了。

贝拉在生母克洛伊家里过了一段还算是幸福的岁月,可不久这样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克洛伊丈夫的进出口生意收到疫情的影响,流动资金断截。他的公司面临着生存危机,但是却无力维持生意。

“克洛伊,我的生意失败了,我要破产了。”

“怎么会这样呢?有没有办法补救呢?”

本杰明呵呵笑说:“如果有的话,我还用得着整天借酒浇愁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了。那些人早晚要找上门来,我们的这些房子、家具不得不失去了。”

克洛伊看着家里摆放的从中国景德镇买来的高级瓷器,墙上从巴黎拍卖会上高价买来的油画。她说:“不,这些东西决不能被别人拿走!”

本杰明说:“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我们已经负债累累。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那我和贝拉怎么办?”

“亲爱的,我连自己都无暇顾及了,哪儿还有时间顾及你和你的女儿?”

克洛伊听到这些话就懵了,她和她的女儿就要失去这一切了。

贝拉放学回来说肚子饿,克洛伊也不理。她正处在极度的烦恼里,不能自拔。她在想今后的出路在哪儿?对于女儿的哭诉,她置之不理,甚至大发雷霆:“别吵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些!”

贝拉见状,只能一个人哭着回房间。半夜的时候,小姑娘饿醒了,睡不着觉。一个人静悄悄地跑到客厅,打开冰箱找到一个苹果。她可开心地咬了一口,却不料看到妈妈在昏暗的客厅里吸一种白色的东西。

贝拉太小了,她根本不懂这是什么。她只看到在沙发前的桌子上白色粉末堆积得如同一座小火山。她的妈妈对着那座小火山吸了一鼻子后,躺在沙发上,神情很古怪。

仅管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本能地害怕起来。她吓得不敢再啃苹果,一个人慢慢挪着步子,回到了房间。

她将门关得紧紧的,躲在被子里静静地哭着。她边哭边喊妈妈,她很想给妈妈打电话,可妈妈不在身边。她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可她没有手机,不敢打电话给苏菲娅。

第二天,这个小女孩一个人起床,梳洗好后,背上书包,步行去学校。家里已经没有人接送她上学了,甚至没有人给她做早餐。她是从壁橱里找到了一包吃剩的饼干,塞进书包带去学校当午餐。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偶尔会碰到同学,可同学都有爸爸妈妈开车接送上学,而她却只能徒步去上学了。

偶尔会有一位和善的老爷爷,一边修理花木,一边朝她打招呼。也有流浪汉、凶婆子吓唬她,每次她一看到这些人都吓得拔腿就跑。

放学后,家里有吃的,她就吃一点大人们吃剩下的食物。如果没有,她就抹抹眼泪,把作业写完。

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一帮人,这些人见什么拿什么。什么东西值钱,他们就搬什么。本杰明和克洛伊附庸风雅时买来的雕塑、瓷器、油画、家具和古董,都一一被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他们拿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们要搬离的日子。

“抱歉,这位太太,这栋房子我们要没收了,您和您的孩子必须在最后期限前搬离这里。”

克洛伊纵然争强好胜,却也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谁让她丈夫破产了呢。他们欠了别人一大笔钱,这些房产和值钱的东西只能被没收来抵押。

他们搬到一个近乎是贫民窟的地方,周围环境脏乱差,这和他们以前住过的别墅高楼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里附近环境复杂混乱,经常有很多流浪汉和无业游民出没。这些人无家可归,混迹在这一片区域,打架、抢劫、吸毒,什么违法的事情都敢干。

本杰明跑去开出租车维持生计,克洛伊在洗衣房里找了份工作。

本杰明一有点闲钱就跑去赌博。他不相信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被定义了——一个失败者。他要重新站起来,靠什么?他想通过赌博来个人生大反转。

他明知道很多人不仅没有通过赌博赢得人生,反而因为赌博输的倾家荡产。但是他就是不相信输的人会是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把挣来的为数不多的钱送给牌桌上的烂赌鬼。

每次输了钱,他就会喝得烂醉如泥。回家时,克洛伊把门反锁了,不让他进家门。他就一脚踹开家门。

克洛伊和他争吵:“你把门踹坏了,家里又要花上一百几十美金请人修锁!”

本杰明醉醺醺地说:“要不是你把门关死不让我进家门,我会把门踹坏吗?再说,有什么好修的,家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锁坏了就坏了。”

每次看到克洛伊和本杰明吵架,贝拉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她无比地想念苏菲娅妈妈。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一点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克洛伊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当初她跟本杰明结婚,以为这个男人会让自己一辈子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一切都犹如一场梦。她开始不管不顾,随同本杰明一起堕落了下去。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染上那玩意的?从她加入本杰明的那个富人圈的时候。

当初他们那个富得流油的上层圈子都好这一口。他们时不时地搞个派对,聚众玩赌博、吸白粉。可能是上层社会的一批人精神上极度空虚,所以才吸这个东西来过瘾。

他们不缺钱,不少娱乐,但他们就是精神空虚。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精神信仰,也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虽多,却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没有,没有真正的关爱,有的只是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所以,那一批人就过着醉生梦死般的日子。

克洛伊和本杰明在生活如此贫困下,还是忍不住攒了点钱碰那玩意儿。他们已经没有别的指望了,只有借助这个东西来满足一下空虚的精神状态。

每天早上一醒来,克洛伊都后悔昨晚和本杰明一起吸食了那些东西。她很想重新来过,但是她做不到,一到了晚上又控制不住地和本杰明一起醉生梦死。可能这是唯一让他们在虚幻中还能回想当初自己也是人上人的一种纽带吧。

克洛伊洗衣房的活儿干不下去了。她本就脾气不好,当惯了阔太太,哪里受得了洗衣房老板娘的气。

本杰明和克洛伊吸得骨瘦如柴,他们谁也不愿意出去工作,家里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终于有一天,邻居报了警。一帮警察来到他们家中,将这对瘾君子夫妻双双带走。

贝拉重新回到了孤儿院,她最不想回到的那个地方,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曾经被一个叫苏菲娅的女人从这里抱走,于是她有了抚养自己的妈妈,后来她又有了一个绅士般的爸爸,过了一段公主般的生活。

可这一切又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个孤儿院里无父无母的孩子。

她不得不离开她的公主房间,告别了她的公主裙、红舞鞋,变成了孤儿院里等待有人救她出去的可怜孩子。

她喜欢画画。她画了一幅全家其乐融融的画,不是克洛伊给她的那个家,而是苏菲娅给她的那个家。

院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这幅画,陪她聊了好久的天。她和周围那些从未被领走过的孩子不一样,她几乎不和其他孩子聊天玩耍,总是一个人在孤儿院的教室里画画。

“可能这孩子的心里在等画中的人来接她离开这里吧。”院长说。

有天,孤儿院里稍微大点的孩子在卫生间里堵住了她。

一个稍大的孩子说:“听说你有很多漂亮的公主裙?”

贝拉没有回答,她想往外走,却被推了回去。

“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个亚洲小鬼。”

“那你是金毛小鬼吗?”贝拉说。

“你竟敢骂我!”

“是你先骂我的。”

“我先骂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

于是三个年龄稍长的孩子在卫生间里将贝拉打了一顿。这一起孤儿院里的霸凌事件并没有引起院长的主意。

如果有人说起这样的事,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也只是笑笑说:“孩子嘛,打架玩闹很正常。”

既然老师熟视无睹,那些大孩子们就更加明目张胆地欺负弱小。她们抢走了贝拉的公主裙,漂亮发箍和长筒袜,连她的画和水彩笔都想抢。贝拉拼命从她们手中抢回画笔和颜料,却被她们反手一推,跌倒在地上。

她的画画工具都被抢走了,幸好那张全家福的画没有被抢走。她从地上捡起那张揉皱的画,小心翼翼地抚平,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哭。

贝拉的骨子里有苏菲娅的坚韧,也有克洛伊的慧黠。她哭完了,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在苏菲娅前来接走她之前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没有等到苏菲娅来接她,她就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于是,她跑去告诉院长那几个大孩子经常欺负弱小。院长也不以为意,以为那是小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她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老师们竟然置之不理,这让她对这里的大人大失所望。既然老师不管,她就要靠自己了。

她开始收集那几个大孩子的罪证。

有一天,她悄悄去了卫生间,她知道她们经常在这里商量着干坏事。她听到那三个大孩子在商量要在老师的杯子里偷偷吐口水,她们一边商量着一边哈哈大笑。

于是,贝拉将这件事告诉了老师,起初老师还将信将疑。没想到,老师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来到教室。正好逮到她们在往讲台上老师遗留的杯子里吐口水,三人一人吐一次。她们一边吐,一边鬼笑着。完全没料到老师就在一旁觑看她们的一举一动。

“好哇,你们居然敢趁着老师不在,往老师的杯子里吐口水,我要狠狠地惩罚你们!”

那天她们三个被罚不准吃晚饭,并且站在墙角下被日头晒了足足三个小时。她们三个在墙角下罚站的时候,最大的那个孩子说:“怎么会被老师发现呢?以前从没被发现过。”

另一个稍小点的孩子说:“得罪了这个女老师,以后我们日子不好过了。”

最小的那个说:“以后我们三个都在黑名单上了。”

最大的孩子恨的牙痒痒,握着拳头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告的密,我一定揍扁他!”

从此,那个女老师格外察看那三个孩子,她也和其他老师说了这件事情,其他老师也开始提防这三个孩子做恶作剧。

有一阵子,那些孩子们安静了些,可过不久她们欺负弱小的本性又流露出来了。她们故意打翻了贝拉的饭盒,旁边一个好心的小姑娘要帮助贝拉捡起饭盒。

贝拉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告诉老师。那天她饿着肚子学完了下午的课,可她发誓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第二天,她逮到了机会。最大的那个孩子曾经从一位义捐的年长女性那里得到了一枚漂亮的发卡。她经常拿出来显摆,引得其他两个女孩也很羡慕嫉妒恨。

这天,贝拉趁她们下课都出去玩了,她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她经常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久而久之,别人也不喊她出去玩了。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贝拉将发卡从大孩子的书包里拿出来,塞进另一个身材中等孩子的书包里,稍稍露出来一点。

然后,放学的时候,大孩子想继续拿出那个发卡出来炫耀,却在书包里怎么翻找也找不到。她不经意间,发现小伙伴的书包里露出了那个发卡,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她的那只漂亮发卡。

“原来是你拿的!”大孩子拿着发卡说,“你这个小偷,你偷了我的发卡!”

那个孩子瞪大无辜的眼睛说:“我没有,不是我拿的!”

“就是你拿的,不然怎么会在你的书包里发现我的发卡。”

“不是我!我没拿!”

“就是你偷的!”

两个女孩打了起来,引来同学们围观。老师过来阻止了她们,问她们是怎么回事。那个大孩子说出了事情的经过,那个被打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是别人推到她头上的。她指着在一旁观战的贝拉说:“一定是她,贝拉偷拿发卡的!”

贝拉在老师和同学面前镇定自若地说:“这样的发卡我有的是,从前我有很多比这还漂亮的发箍发卡,统统都被你们三个抢去了!对了,还有我的公主裙。”

老师在场命令她们三个将抢去的东西归还给贝拉。贝拉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物品,唯独没有了画笔和颜料。她们三个都说画笔找不到了,不知道弄丢到哪里去了。老师也没办法,暂时放过她们。

其实,她们要那些画笔和颜料也没用,她们根本不会画画,糟蹋了那么好的东西。

她们因为抢走别人的物品,欺负弱小,又被老师狠狠惩罚了一顿。从此,她们“三人帮”瓦解了。

有了老师的袒护,孤儿院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