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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转身和老拖说:“你也给提提意见。”

“我没有意见,我吃都来不及了,还有什么意见,太好吃了,这一个个菜,都太好吃了。”

老拖嘴里咀嚼着,手中不停地晃着筷子说:“对了,张总,以后这菜,去你们土香园大酒店可以吃到?”

“吃不到,只能是在‘饮食男女’网站上点,我们的厨师,会上门去做。”张晨说。

老拖不停地点头:“好,好,那等你们开业,我要忽悠几个投资人,在家里点。”

“你这么勤快,家里还开伙?”刘立杆问,“和你老拖的形象不符啊。”

“当然不开伙,我平时是外卖盒饭当家,不是,张总这里不是有厨师和服务员过去,我只要有地方,可以摆下桌子就可以?”老拖说。

张晨说对,确实就是这样。

“那你要有心理准备,价格可不便宜哦。”刘立杆逗老拖。

老拖身子往后面椅背一坦,呵呵一笑:

“怎么,刘总你看不起我?要是贵的话,我自己点,当然舍不得,不过没关系,投资人都很巴结我,那些土老帽会出钱。”

“吹吧,不是编剧要巴结投资人,还有投资人要巴结编剧的?别忽悠我对你们这行不懂。”刘立杆说。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刘总原来也是编剧。”老拖大笑,“不过,这编剧和编剧可不一样,一般的编剧,要讨好投资人没错,不过像我这样的,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你是什么,金牌编剧?”刘立杆问。

“我是三不改编剧。”老拖说。

刘立杆:“什么意思?”

“就是我写出来的戏,故事人物和对话,都不允许改,必须一次过。”老拖得意地说,“这个来找我的,必须在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

“牛逼,说明你够大牌了。”顾工在边上说,“要像傅胖子这样的厨师,在炒菜的时候,其他的厨师站在边上,都毕恭毕敬,不敢指指点点,你在编剧届,看样子是已经到了傅胖子这地位。”

老拖笑着默认。

张晨有点奇怪,问:“就算你是三不改编剧,那投资人,不管你就是,有什么事,也是导演去和你沟通就是,为什么投资人还要巴结你?”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拿个几十上百万,就可以拍电视剧拍电影了,现在一部戏,投资动辄几千万上亿,一部戏,一家吃不消,都是几个投资人合伙的,那些土老帽,投资影视剧,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自己的什么小三小四,能在银幕和荧屏上露脸。

“但投资这么大,谁也不敢让自己的女人去当主演,主演肯定是请的流量明星,不然这戏带不起来,投资会血本无归,再说,投资人也不是他一个,他有要捧的女人,别人也有啊,这种时候,大家都较着劲,谁也不敢太显山露水。

“再碰上我这种三不改编剧,怎么办?他们那些吊眼睛的女人,在剧里演个三号四号五号的,又想多露脸,有更多的戏份,最好的办法,还不是来巴结老子,让老子笔杆动动?

“老子要是不乐意,一句台词没有,就让你滚出去了,或把你的身份一改,改成是什么清洁人员,或公司里又傻又蠢的菜鸟,每次出场都灰头土脸的,那些女的,想有张光洁的脸都没有,她们还不要找土老帽哭闹,土老帽不求我改人设,多给戏份,他们能怎么办?”

老拖得意洋洋地说着,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这投资人,为了在那些女人那里有脸,还真的是要拉下自己的老脸,来巴结老拖,刘立杆叫道:

“可以啊,没想到现在的编剧这么牛,我是不是该干回老本行了?”

“可以,可以,刘总,你快点现在就拜我为师。”老拖呵呵笑着,“我可以带你在这一行,少奋斗五年。”

刘立杆看着老拖问:“那我是不是要从穿人字拖开始学起?”

老拖嗤之以鼻:“咦,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怎么是你可以随便学的。”

众人哈哈大笑,肚子都快笑痛了,觉得把老拖和刘立杆这两个家伙放在一起,就是俩说相声的。

在他们说笑之间,菜还是在不断地上。

虽然每一道菜的量都很少,只够每人一两筷子的,但架不住数量多,一道道不停地上,这里大家不停地吃,服务员不停地撤了空盘,然后上新菜,大家肚子都吃撑了,但每上一道菜,还是忍不住要尝尝,没办法,这菜以前没见过,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抵挡不住。

老拖感慨万千,他说:“再好吃的菜,也挡不住这么吃,怎么有点暴残天物的感觉,吃到后面,舌头都有点迟钝了,对不起这新上来的菜。”

一句话,把大家都想说又说不出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张晨笑道:

“今天吃是一部分,让大家提意见是一部分,所以要这么集中展现出来。”

“张总,你可以大宴宾客一周啊。”老拖无耻地说,“意见可以慢慢提,那样的意见才最准确,我就是,要今晚回去回味之后,才说得出个一二三。”

“主要是傅胖子明天要回去了。”顾工说,“他出来太久,说杭城的空气不好,待不惯,他在三亚已经待习惯了,出来外面,怎么也待不习惯,连回湖南老家都不习惯,这一次,他一来一个多月,快两个月,已经是他出来最久的一次。”

张晨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菜谱写好,傅胖子就和慧娟小莉说,他要回三亚去,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他,张晨这才想到,安排今天的这次宴席,他要让傅胖子看到他自己这段时间辛苦的结果。

对一个手艺人来说,没有什么,会比把自己的手艺放在大家面前,得到大家的赞许,能获得更大的满足感了。

总不能说一个画家,画完最后一笔,你马上就把他的画拿走,连看也不让他看一眼自己的作品。

楼下传来了一片的掌声,煞是热闹,张晨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一会,看到傅胖子笑呵呵地上楼来,后面跟着他的三个徒弟,慧娟小莉和杜涛。

楼上的大家,不禁也站起来,纷纷鼓起了掌。

第二天中午,张晨和张向北、顾工,还有傅胖子的三个徒弟,去萧山国际机场送傅胖子回三亚,本来,张晨是要让慧娟陪傅胖子回去,傅胖子说不用了,到了三亚,司机就会在机场接他,这么远的路,这里还这么忙,跑来跑去的,蛮讨嫌。

慧娟和小莉都红着眼睛,小莉说,等我们这里开业了,我再去接师父,傅胖子说,没出息,妹陀,我在三亚,等着你把这店,开到三亚去。

小莉和杜涛点着头说,师父,我们一定会的。

傅胖子回去三亚两天,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张晨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他的手机响了,张晨低头看了一眼,是曹敏芳,不知道为什么,张晨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晨连忙拿起手机,电话一通,曹敏芳在电话那头就哽咽着:

“张总,老傅,傅胖子他已经走了。”

“啊!”张晨的心沉了下去,连忙问:“怎么回事?”

“司机上午去接他,保姆看到司机,还奇怪,说她已经去过楼上老傅的房间,没看到老傅,还以为他已经去酒店了,两个人马上就去找,这才在一楼的客房里,找到了老傅,人已经走了。”曹敏芳说。

老傅住在张晨他们给他买的三亚半山半岛别墅里,老傅的老伴,三年前就去世了,一个儿子在国外,一个女儿在长沙,曹敏芳专门安排了一位保姆在家里帮他料理家务。

前几年每天上下班,傅胖子还是自己开着车来去,从去年开始,因为担心安全的问题,曹敏芳不让他自己开车,安排司机接送。

曹敏芳说:“张总,老傅是准备好的,昨天离开酒店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上午发现,他身上厨师的工作服,还有帽子都穿戴好了,以前,不都是到了酒店才换,他是特意换好的,对了,他的手机里还有一段录音,张总我放给你听。”

张晨懵懵懂懂,不知道说什么好,曹敏芳叫着:“张总,张总?”

张晨说好,好好,你放。

电话里,传来了傅胖子的声音:“太重了,要从楼上搬下来,蛮讨嫌,我还是在这里吧。”

录音只有这一句话,张晨仿佛看到了傅胖子看到的,他躺在那里,看到漫漫无边的黑暗,正在向自己的头顶覆盖过来,傅胖子闭上眼睛,他要好好体味,这黑暗是什么味道的。

挂断电话,张晨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人敲门,张晨说进来。

门打开了,是慧娟,慧娟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人靠在门背上,看着张晨,她的眼眶红红的,张晨的眼眶也红红的。

慧娟的身子靠着门板滑下去,她最后蹲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