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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平仓之后,任溶溶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一天了,她看着盘面上多空在交战,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愉悦。

老倪开了小窗问她:“毛小毛,子弹都打光了吗?”

任溶溶说,已经五十的仓位了,打不下去啊?

一般来说,期货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仓位,就到风险临界点了,老倪说好,看我的。

老倪还在继续做空。

任溶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刘芸,刘芸让她过去一下,任溶溶过去,刘芸和她说,天胶0805,我看已经见底了,而油价还在涨,是时候利用这个时间,把它拉上去。

任溶溶笑道,我也正有这个打算,毛总他们那里也在等,已经等了三天了。

“那好,周一开始逼仓,不要给对方留下机会。”刘芸说。

任溶溶说好。

“没有限额,打赢为止。”

刘芸追了一句,任溶溶笑了,那就是说,这一场战,自己可以调动的资金,远远不止二十亿,这样的仗,还不好打吗,洗盘就是,把盘面洗成单方市场,再步步逼仓,只要你老倪敢恋战。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任溶溶给毛总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周一集合竞价阶段,你们就进去,把趋势做出来,不怕满仓,我们会紧跟着打。

毛总说好,没问题,跟着你们吃肉。

周一,四月二十八日,扬子石化开盘前的一顿猛打,天胶主力合约跳空开盘,涨幅1.69%,任溶溶他们跟进,之后价格一路上涨,最后是以当日最高点点收盘,上涨了825点,涨幅3.97%。

陈雅琴提醒老倪,盘面变了,我们平仓吧?

“平仓,平什么仓,跌得这么深,今天只不过是正常的回调而已,明天继续,还是做空,不到不收兵,我看他们谁敢跟我斗。”老倪说。

“可是,原油的价格还在上涨。”陈雅琴说。

“原油是原油,橡胶是橡胶。”老倪说。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觉得老倪有点不可理喻,但又没有什么办法,人家才是老板,从任溶溶走后,陈雅琴说是金融业务部的负责人,但老倪的手,已经直接伸进金融业务部,陈雅琴甚至怀疑,把任溶溶搞走,老倪就是为了自己直接上场。

一方面,陈雅琴也承认,老倪不是笨蛋,不是草包,他的盘面感觉很准,出手很凶很快,这让他们几次操作,都得利不少,但陈雅琴觉得有一种隐忧,她觉得一次次的得手,并不能说明什么,在金融市场,你就是赢一百次,但只要输一次,就有可能让你全盘皆输。

金融市场是以结果论英雄的,而不是过程,那个结果,永远都在下一次,所以每一次的操作,都不是最后的收尾,都是过程,都需要战战兢兢。

老倪笑她,女人就是女人,为什么金融市场,几乎没有女人存在的空间,那就是你们女人,太患得患失,会把大好的机会,白白地错过。

他甚至和陈雅琴说,你们以前的成功是偶然,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多少人做这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你们看看,国内操盘的好手,还有没有女人的影子,那个任溶溶去哪里了?她那么拽,怎么没看到她?

陈雅琴也不知道任溶溶去哪里了,陈雅琴听到老倪的这种话,想起她和任溶溶一起度过的那一个个不眠之夜,心里有些不甘,也为任溶溶觉得不值,但她什么也懒得说,也不想争辩,你说什么就什么吧,说我们是草,我们就是草好了,谁让你是大王呢。

陈雅琴从心里对老倪有种厌恶和鄙视,要不是这个账户,孟平也有份,陈雅琴觉得自己,很可能都不会在这里了,她不停地提醒老倪这个,提醒老倪那个,还是觉得,如果出现了重大的亏损,孟平也会在其中,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他守着。

虽然她和孟平的关系,始终就这样若即若离,孟平人到杭城的时候,会请陈雅琴吃饭,吃完了饭,两个人也会去西湖边逛逛,去看看电影,那个时候,陈雅琴感觉他们两个很近,但两个人又矜持着,谁也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孟平离开杭城,回去南京的时候,陈雅琴又觉得他们很远,陈雅琴没有去过南京,她不知道孟平在南京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阻止陈雅琴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陈雅琴都不知道,孟平在南京是不是有女朋友,或者是家。

陈雅琴听到过钱芳给孟平打电话,凭女人的直觉,她从钱芳说话的语气里就感觉出来,这女人和孟平的关系很近。

每次和钱芳通完电话,孟平和陈雅琴都会有短暂的沉默,孟平没有说,陈雅琴也没有问,电话里的女人是谁。

陈雅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责任帮孟平守着,但从心里,她就是认为,这才是她还留在这里的意义。

陈雅琴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高傲到她不允许自己在孟平的眼里会有瑕疵,因此,她不会去和孟平说老倪的坏话,让孟平觉得自己是个好搬弄是非的女人,虽然很多次,陈雅琴都有提醒孟平和刘立杆的冲动,但她始终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在默默地尽着自己的本分,默默地在做着风险管控。

“把止损线撤了。”老倪和陈雅琴说。

“什么?”陈雅琴吃了一惊。

“把止损线撤了。”老倪说,“明天盘面会很动荡,我不想设防。”

“那也太危险了。”陈雅琴说。

“危险什么,离交割期还有半个多月,谁还敢在0805上砸盘,他不担心砸在自己手里?”老倪说。

老倪见陈雅琴坐着没动,他自己动手,把止损线撤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盯着他和陈雅琴看,空气凝固了一般。

老倪的这个举动,可以说破坏了他们整个部门的交易纪律,宝珍和马丽她们,从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被任溶溶和陈雅琴教育,交易纪律,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陈雅琴咬着嘴唇,憋红了脸。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再设止损,听明白没有?”老倪严厉地问。

陈雅琴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站起来走了出去,老倪看着其他的人,厉声问:

“明白没有?”

其他的人都说,明白了。

第二天,老倪开始出重手,其他的空方跟进,多空呈现了胶着状态,但最后还是多方占上风,以收盘,小涨了15个点。

四月三十日,接下去是五月一日到四日,期市休市,今天一开始,在开盘前的集合竞价阶段,老倪就带着几个空方主力,一阵猛打,开盘,比前一个交易日的收盘价,下跌了0.42%,开盘之后,一度下跌到点。

毛总有些吓坏了,打电话问任溶溶,还能够顶吗?我们可是满仓。

任溶溶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到了她部门的大办公区域,她正要说话,看到刘芸走了进来,刘芸看了一下墙上的大屏幕,拍了下手,和大家说,都动手吧,把小散先洗出去。

大家群起回应:“是!”

任溶溶和毛总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我听到是刘总的声音!”毛总兴奋地说。

这一天,空方再也没有机会,任溶溶他们不断地加仓,很多跟风的空头,见势不妙就溜了。

老倪也暗暗吃惊,这是哪里来的资金,这多方的战斗力也太强了。

陈雅琴和老倪说:“平了吧。”

老倪在脑子里迅速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平仓,自己不但会把前一波下跌行情赚来的,都赔进去,还会亏损四千多万。

老倪瞪了陈雅琴一眼,嚷道:“平什么平,给我再打!”

陈雅琴端坐着不动,老倪越过陈雅琴,直接朝马丽和宝珍喊,我的话没有听到?

马丽和宝珍,都看着陈雅琴,老倪骂道:“看什么看,谁是老板,谁在这里说了算?!”

马丽和宝珍无奈,只能开始操作。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其他的空方几乎都撤走了,只有老倪他们还在坚持着,一些撤出去的空方,见多方势头强大,很快加入了多方,盘面上已经形成了单方市场。

四月的最后一天,天胶0805,以收盘,全天振幅470个点。

任溶溶他们虽然获胜了,但任溶溶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后怕,看样子老倪的实力和韧劲,还是超出了她的现象。

“好了,明天五一,大家好好休息四天,四天之后再战。”刘芸拍了拍手,和大家说。

一号到三号,是五一假期,四号是周日,期货市场雷打不动的停止交易时间,等他们再进入盘面厮杀的时候,是五月五日,星期一了。

“老大,犒不犒劳?”任溶溶问。

刘芸笑了,她说好,晚上我请你们部门,楼上自助餐。

大家欢呼了起来。

任溶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她打开了小窗,和老倪说:

“大王,我亏惨了,顶不住,已经撤了。”

屏幕上静悄悄的,老倪倪大王,没有理睬任溶溶或者毛小毛,他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盯着今天的盘面,他心里在骂着交易所,骂着这五一假期,激战正酣,怎么他妈的就停下了,还一停就停四天。

老倪知道很多的空方都已经撤了,环顾整个战场,好像只有他这一路大军,老倪心里在骂,就剩我一个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大王。

老倪遥想起当年,有一段时间,柯桥的涤纶线很紧张的时候,老倪放出风去,和所有供应商说,不管什么价格,我都比人家贵五百一吨收购,进入柯桥的涤纶丝,就这样都进了老倪厂里。

其他厂一边苦于没有原料,生产停了下来,一边又患得患失,在计算要不要跟进老倪的时候,整个柯桥,只有老倪的工厂在满负荷生产。

老倪那时其实没有什么钱,他不得不每天到处奔波在借钱,用以支付那运送进工厂的一车车的涤纶丝。

结果,这一轮涤纶丝的短缺,造成了柯桥的面料全面上涨,老倪多花的那五百一吨,又让他翻倍赚了回来,就那一役,老倪开始甩开同行,一骑绝尘地往前走了。

老倪坐在那里盯着盘面,他觉得自己当年的那股豪气,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