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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陈令方回答,焱飞煌笑了笑道:“谢大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前段时间我在府上还和谢大人喝过茶聊过天,这么快谢大人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廷石怎么会忘记焱飞煌,焱飞煌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的,只是他一进来并没有看到焱飞煌也没有和焱飞煌打招呼,故意问陈令方那句话也不过为了大家都不尴尬罢了。

“宝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从上次见面,在下就对公子的风采念念不忘,刚才我还说这天下哪里还有像宝二爷这般俊朗的人物,原来便是宝二爷本尊啊。”谢廷石故意说得十分夸张,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活跃了很多。

宝二爷?陈令方迅速搜索自己的记忆,忽然想到一个人,对谢廷石道:“宝二爷也是我和专使大人所请的客人,既然谢大人和宝二爷认识,那两位就多多凑近,哈哈哈。”

焱飞煌笑了笑道:“谢大人有什么和陈大人说的就说吧,可莫要嫌在下碍眼才是。”

谢廷石连到“岂敢”,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下官本来自问今次不能免祸,岂知上京途中,在万都司府里忽然得到兰致远大人送文书进京的人密告,知道专使大人尚在人世,才看出一线生机。”韩柏等人听得满脑子茫然,面面相觑。

范良极赶快嘿嘿一笑道:“谢大人有什么困难,即管说出来,我们专使大人最爱结交朋友。何况谢大人之名,我们早有耳闻,知道你对敝国最是关护,既是自家人,有话但请直言。”

这番话其实说得不伦不类,好处却是正中谢廷石的下怀,是他久旱下期待的甘露,大喜道:“有侍卫长这番话,下官才敢厚颜求专使帮下官一个大忙。日后必有回报。”

韩柏好奇心大起,催促道:“大人有事快说,否则宴会开始,我们要到外面去了。”谢廷石道:“这事说来话长,一年前,邀请贵国派使节前来的圣旨,便是由下官亲自送往贵国,因此当我接到你们到敝国来的消息时,立即凑率精兵,远出相迎,岂知迟了一步,专使的车队已被马贼袭击,除了遍地尸体外,其它文牒和贡品全部不见,下官难过得哭了三天,连忙派人往贵国去,看看能否派出另一个使节团,岂知原来皇上最想得到的“高丽灵参”已全由专使带到中原,下官一听下魂飞魄散,若给皇上知道,下官哪还有命,不株连九族已是天大恩典了。”范良极等三人听得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若高丽再派出另一使节团,他们所费的所有心力,都要尽付东流了。

韩柏深吸一口气,压下波动的心情道:“请大人谨记快速通知敝国国君,告诉他我和侍卫长安然无恙,千万不要再派第二个使节团来,就算真个已另有人来,也要把他截着,免得他白走一遭。”谢廷石道:“专使吩咐,下官自然不敢有违。”陈令方奇道:“如今灵参没有掉失,大人还担心什么?”谢廷石叹了一口气道:“若让皇上知道下官连一个使节团都护不了,又让灵参差点失掉,就算皇上肯饶过我,胡惟庸等人也绝不肯放过我,小则丢官,大则杀头,你说我要不要担心。”韩柏和范良极对望一眼,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暗忖原来只如此一件小事,横竖要骗朱元璋,再多骗一项有何相干?

陈令方皱眉道:“皇上一向以来最宠信便是燕王,有他保你,还怕什么呢?”在旁听着的万仁芝插嘴道:“陈公离京太久了,不知朝廷生出变化,本应继承皇位的懿文太子六个月前刚过世,皇上本想立燕王为皇大子,继承皇位,可是胡惟庸楞严和鬼王虚若无等无不齐声反对,如今皇上已决定了立懿文太子的儿子允文为皇太孙,只是尚未正式公布罢了!”

陈令方这才恍然大悟,在朱元璋的二十六个儿子里,以燕王朱棣最有谋略和势力,若朱元璋决定以允文继承皇位。为了巩固其地位,必须及早削掉燕王权势,燕王驻北平,位于布政司谢廷石的管治范围内,若要削人,第一个要削的自是谢廷石。因此若谢廷石给胡惟庸等拿着痛脚,恐怕不会是掉官那么简单,难怪他如此紧张。

楞严心怀不轨,自是不想力可治国的燕王登基。若能立允文为皇太孙,实是一石二鸟的妙计,最好是朱元璋死后,出现争夺皇位的情况,最次上个声望地位均不能服众的皇帝,也是有利无害。

韩柏大拍胸口保证道:“大人有何提议,只要本专使做得到的,一定帮忙。”谢廷石长身而起,一揖到地道:“大恩不言谢,将来谢某定必结草衔环以报专使。”他自称谢某,显示这已是大套私人间的交情。

韩柏慌忙扶起。

众人重行坐好后,谢廷石清果了清喉胧,干咳两声后道:“下官经过反复思量,知道只要专使能在皇上驾前隐去遇盗袭击一节,则一切好办。”陈令方皱眉道:“可是此事早由兰致远报上京师,我们就算有心隐瞒,恐亦难以办到。”

谢廷石道:“陈公请放心,致远知道专使来自句丽后,即想到其中关乎到下官生死大事,放在文书中略去遇劫一节,又严禁下面的人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因此只要我们能想出个专使为何会到了武昌的理由,一切问题当可迎刃而解。”范良极大笑道:“这事简单,贵皇上最紧张便是那几株灵参,只要我们说因得布政司指点,专程到武昌附近某处汲取某一灵泉之水,酿造成一种特别的美酒,用以浸参,可使灵效大增,则布政司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呢。”谢廷石拍案叫绝,旋又皱眉道:“可是若皇上喝酒时,发觉那只是贵国以前进贡的酒,又或只是一般美酒,岂非立时拆穿了我们的谎言吗?”韩柏和范良极对望一眼,齐声大笑起来。

当谢万两人摸不着头脑之际,始终不发一言的焱飞煌保证道:“这个谢大人放心即可,只要皇上喝上一口,绝不会怀疑那是带有天地灵气的酒。”

谢廷石和“宝二爷”并不太熟,但知道荣国府一向不参与朝政之争,并且一向和燕王府交好,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在焱飞煌这个外人面前提起。听了焱飞煌的保证,谢廷石虽然仍有疑虑,但勉强放下了心思。

陈令方悠悠道:“看来布政司大人应是由山东一直陪着专使到了武昌,如今又陪着坐船往京师去,不知我有否说错。”谢廷石大打官腔道:“自然,自然。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下官怎承担得起。”韩拍和范良极心中叫好,他们这次宴请许多大臣本来便是为了更多一些人证,让他们的高丽专使身份成为铁上钉钉的事实,得谢廷石这一方大员在旁侍候,谁还会怀疑他们的假身分?这可真算得上瞌睡遇到枕头,意外之喜了。

范良极仍不放心,道:“布政使大人须谨记不要诱我们说家乡话,因为来贵国前,我王曾下严令,要我们入乡随俗,只可说中土语,大人请见谅。”谢廷石早喜上心头,哪会计较说他妈的什么话,连连点头。

这时有人来报,说贵宾驾临。众人兴高采烈,出房下楼而去。

鼓乐喧天声里,韩柏龙行虎步,在范良极和换回官服的山东布政司谢廷石、陈令方、都司万仁芝、焱飞煌等一众簇揽下,昂然进入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的舱厅。

这时六座客台上,除了主台右的平台外,均坐满了来自附近府衙的大小官员和陪酒的美-妓,见他们进来,忙肃立施礼欢迎。

一队立在门旁左方近二十人身穿彩衣的乐队,起劲地吹奏着。

当韩柏等踏上主台,在各自的座位前立定时,谢廷石和万仁芝转回本为他们而设的客台座位处。

众官想不到官阶比他们高上最少三级的谢廷石突然出现,都吓了一跳。要知道陈令方请的这些人都只是一些地方官员,连水师提督胡节都不过是正六品,谢廷石却是正三品的大宫,比之胡惟庸的正一品也不过低了两品,那些从七从八品的府官和低级得多的各辖下吏员,怎能不肃然起敬。

侍宴的礼官大声唱喏道:“欢迎高丽正德王特派专使朴文正大人驾临,敬酒!”

这时早有美-妓来至韩柏等前,献上美酒,边向各人秋波频送,风情之甚让韩柏哈哈大笑,牵着同样意气飞扬的范良极,举杯向分坐五台上的大小官员名妓,相互祝酒,对饮三杯后,才兴高采烈纷纷坐下。

韩柏自然坐于正中,左有焱飞煌,右为陈令方,范良极则站于后一排,几名侍女分侍两旁,服侍各人,台后则是官船上的一众侍卫。

范良极在韩柏耳旁低声道:“奇怪!为何胡节和他的人还未到?”

韩柏道:“是否去了舱底搜人?”范良极笑骂道:“那他定是天生贱骨头,连洗茅房也要凑力凑为。”

两人都觉能在这种场合说说粗言鄙语,特别得意,哈哈大笑了起来。焱飞煌和陈令方都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这让两人心中涌起的得意之情马上冷却下去。

乐声歇止。

都司万仁芝站了起来,几句开场白后,轻描淡写解说了布政司谢廷石出现的原由,然后逐一介绍各台领头的官员。

由右手第二台开始,依次是饶州府都司白知礼、临江府督乐贵、九江府督李朝生、安庆府督张浪和抚州府督何守敬,加上万仁芝。

介绍完毕。

一队杂耍走了进来,翻腾跳跃,做出各种既惊险又滑稽的动作,其中两名孪生小姊妹,表演软骨的功夫,博得最多喝采声和掌声,那些侍宴的姑娘更是刻意笑得花枝乱颤,增添不少情趣热闹。

唯有胡节那一台仍是十多张空椅子,非常碍眼。

韩柏游目四顾,见陪酒的妓-女中最美的都只不过是中人之姿,大感没趣,同陈令方问道:“那白芳华在哪里?”

陈令方低声道:“还没有来!这娘儿出名大架子,从没又准时过,据说谁的面子都不给。”

万仁芝见韩柏东张西望,以为他在询问胡节的行踪,待杂耍退下后高声道:“下官刚得到胡节大人的传讯,因他要恭候专程由京师到来与专使大人相见的重要人物,因此稍后才来,至于那显要人物是谁,胡节大人却神神秘秘的,怕是要给专使大人一个惊喜。”

众官大感愕然,猜不到谁人能令胡节如此特意迎候。

韩柏和陈令方对望一眼,却是心中凛然。

那究竟是谁?

范良极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们专使今次率众南来,最紧要的目的自然是向贵朝天子献上延年益寿的万年灵参,另一个目的却是结交朋友。”向台后喝道:“来人!献上礼物。”

四名婷婷由台后步出,捧着七个珍贵锦盒,到了场中。

范良极意气风发之极,口沫横飞道:“在到贵国之前,专使曾和下官商量,究竟要怎么样的礼物,才能得我们的朋友欣赏,专使说自然是以其人之礼,还送其人。自从汉朝以来,不时有贵邦珍玩,流落至敝国,我们专使乃高句丽第一首富,于是打开库藏,自其中选宝物数百,带来中土,以作赠与各位大官朋友作为见面礼,来人!献上礼物。”

在众都司府督客气多谢声中,四婢送上礼品。

谢廷石哈哈笑了笑道:“专使大人如此高义隆情,我代众同僚先谢过了。”

捧起锦盒怦然道:“盒内究是何物,如此坠手?”

范良极呵呵笑了笑道:“不用客气!请打开锦盒一看!”

众官忙打开锦盒,一看下都傻了眼。

五名府督盒内盛着的竟是唐朝的三彩小马,一看便知是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