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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察到对方掌力倏然一空,居然借着霍天青的掌力,若飞燕一般,向外飘去,他犹能看见焱飞煌的足尖点在荷叶上。

同时水阁外突然又闪耀出一片辉煌的珠光。

珠光辉映间,几十缕锐风突然暴雨般射了出来,这波攻击笼罩住焱飞煌全身各处大穴。

焱飞煌在半空中犹能清楚的看到,这些珠光居然都是晶莹圆润的珍珠,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更知道这每一颗珍珠上面,都附着了尖锐的凶猛内劲,专门来破解内家高手的护体真气。

来人武功之高、认穴之准、时机把握之恰当,在焱飞煌生平遇见的高手中,足可以排进前十。

眨眼间,焱飞煌的心神进入无忧无喜,如井中月的妙境,内力刹那间流入足底,足尖一点荷叶,那荷叶上的白色水珠从荷叶上飞射而出。

水珠化作漫天细密的冰屑,准确的击落在那一颗颗珍珠之上。

单纯冰屑自然比不过珍珠,可是上面附着了焱飞煌的真力,甚至可以滴水穿石。

两者相遇之下,居然在空中发出一连串惊炸。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同时焱飞煌已经看见了来人模样,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也细得像女子一样,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此人身上衣服十分华丽,穿起来活脱脱像一个爆发户。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所显示出来的功力、手段,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突然,来人消失了,同时焱飞煌也消失了。

即使以霍天青的眼力,也只能察觉荷叶不住摆动,似乎两个人影胶着在一起,空气中出现了一连串炸响。

霍天青知道不是两人消失了,恰恰相反,眼前这两人的速度太快,人类很难用眼睛来捕捉两人的动作,只能看到他们造成的残影。

这也是他如今体内第二项内力耗费颇重的缘故。

和焱飞煌交手的人无疑便是珠光宝气的大老板阎铁珊,他一向知道阎铁珊武功极高,即使是霍休也十分忌惮,可霍天青却想不到阎铁珊不仅仅武功高,身法之快、轻功之高明恐怕,这世上竟然已经少有人及得上了。

当然,焱飞煌这位能跟上阎铁珊那变态速度的人,更是十分稀罕。

两人纯粹是在池塘之上以快打快,毫无花哨技巧。

池塘之上,焱飞煌一身锦衣玉平,轻轻踩在荷叶之上,他悠悠开口:“想不到,珠光宝气的阎大老板居然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在身,在下今日并非为结仇而来,改日再叙吧。”

话音流转,霍天青只见焱飞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雾当中,随后阎铁珊就忽然又出现了,和他来的时候不同之处,此刻的他站都站不稳,倚靠在栏杆之上,大口气不停的吐气,看来刚才那番交手,已经超出了他身体的负荷。

就在片时之前,他还是个容光焕发的中年富贵老爷,脸上的皮肤光滑柔细,下巴更没有什么胡子,显得十分贵气。

可现在他走出去,担保他的朋友没一个人能认出,他便是名满天下珠光宝气的阎大老板,因为他仿佛突然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而绝不是一个中年人。

肌肉松弛、眼皮皱缩,一双本来清亮的眼神,也变得混浊。

他用这双眼望着焱飞煌远去的方向,仍在大口呼吸,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真的老了。”

霍天青抱拳道:“大老板,你又救了我一次。”

阎铁珊瞧着霍天青,慈祥地笑了起来:“天青,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你知道我没有子嗣,以后我的一切说到底还是你来继承,你遇到了危险,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仿佛是皇宫大内的太监一般。

霍天青内心微微有些感动,原本此刻他只要下手,就可以除去阎铁珊,名正言顺的继承阎铁珊的一切,然而他忽然又收回了这个决定,他毕竟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无情冷血。

一时间,即便他这样的枭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他岔开话题回:“想不到你老人家的武功比我可高多了,只是属下居然没能看出,你到底用的何门何派的武功。”

阎铁珊神情古怪,最后又化作一道叹息:“你自然认不出,其实我练的这门功法,你要是听到了是绝不肯去学的。”

霍天青更是面露疑色。

阎铁珊看到霍天青的神色,便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在搪塞,不肯告诉他自己所练的武功。

他面露微笑:“天青,我视你为己出,你将来要继承我的一切,若是真有什么厉害的武功我能不传给你,那原因只能是这门功夫实在恶毒得很,因为我本是个阉人,才修炼这门武功的。”

言语间,阎铁珊忽然觉得意兴阑珊,若是真有选择,他也不会当阉人了,自然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子嗣。

霍天青早已知道阎铁珊是个阉人的事情,也知道他武功极高,却想不到他练的武功居然是阉人才能修炼。

阎铁珊今日似乎十分有倾吐欲望,这时候体力又恢复一些,他接着说道:“这门功法据说来源于前朝皇宫的一个太监,其人事迹也不可考,那人武功之高当世少有人知道,后来又得了道门正宗的炼气口诀,经历呕心沥血创出我如今这门功法,练成之后,体内真气会变得十分特殊,可以让人的出手速度和身法变得比平常人快数十倍。其实这只是这门功法附带的作用,其真正练到高深处,更能领悟万物滋长的要道,我本来都快九十岁了,全仗着这门武功,将体力和容貌保持在三四十岁左右。”

霍天青出身名门,却也是第一次听说世上居然有这一门神奇的武功,不过知道这门武功要太监才能练之后,他便没兴趣了。

更何况即便是练这门武功的阎铁珊,看来依旧不如那个焱飞煌。

对于焱飞煌这人他此刻是完全看不透,刚才焱飞煌不离开,凭他和阎铁珊也未必是焱飞煌的对手,在他眼中要留下焱飞煌这种人,只能是几千禁军,加上几十位江湖一流人物才能达成。

他本对自己武功十分自信,直到此刻才知道天外有天,他忽然觉得他之前的想法很蠢,即便他能除

去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也不可能对付得了霍休。

霍休果然是深深明白这一点。

阎铁珊的武功,霍天青自认没有十足把握,更何况独孤一鹤的武功更是在阎铁珊之上。

昔年他父亲天禽老人曾经和独孤一鹤的师父胡道人交过手,基于此点他倒能凭着天禽老人的遗泽,暗算一下独孤一鹤,再加上一名绝世高手,应该能杀死这位峨眉派历代最出色的掌门。

不过这是建立在独孤一鹤骄傲自负上,而霍休为人向来谨慎,绝不可能给任何人留下暗算他的机会,平时也是深入简出,即便是霍天青是霍休的卧底,要见到霍休,也很是不容易,更难以知道确切时间地点。

想到这些东西,霍天青惊起一身冷汗,之前他被霍休蛊惑,想要吞掉金鹏王朝的宝藏,更升起贪欲想要取代霍休成为名满天下的青衣楼之主,此刻看来这一切都是霍休早就算计好的。

这一路算计环环相扣,若不是焱飞煌横空杀出,霍天青自忖自己在帮助霍休解决对手后,早晚会死在霍休手里。

焱飞煌出了阎府,没有执意拿下霍天青,并不是害怕二人联手,只是那阎铁珊的武功居然十分奇怪,身法速度更是有传闻中葵花宝典的影子,而且阎铁珊还是正宗的道门炼气功夫做的根基。

他因此留了余地。

焱飞煌武学登峰造极后,对各种之前所听闻的武功都进行过模拟。

阎铁珊的武功和传闻中葵花宝典的功效很相似,而且焱飞煌和阎铁珊交手时,更能深刻体会到阎铁珊的一身淳厚内乃是出自正宗的道门练气功夫。

焱飞煌因此便出手间留了余地,不然的话,阎铁珊会在焱飞煌手上活活脱力送命。

焱飞煌见到阎铁珊的武功大有蹊跷,一念之下,便放过了对方。

当今世间,真正有可能杀死焱飞煌的人便只有叶孤城,其他或许有不知名的高手能和焱飞煌不相伯仲,但要杀他只有,却叶孤城这般绝世剑客方能做到。

焱飞煌的内力无穷无尽,绵绵不绝,想要杀他与力决一途难有胜算,唯有从招式上突破。

事实上,焱飞煌和叶孤城可谓是十分相似的,他们同样剑法已臻化境,再无所求,倍感高处不胜寒,不胜寂寞。

此外,他们也同样需要一个对手。

以天地作棋盘,众生为棋子,执手中剑让这日月颠倒,乾坤翻覆,以求得那不可捉摸的入神之道。

俯视众生,由人登神,这便是站到了武道之巅的强者,所唯一追求,叶孤城如是,焱飞煌现今也是如此。

夕阳山外山,山上清风观。

薄雾似有无限愁,轻轻围绕在山峰周边,叫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

山上的道观就叫做清风观,这个地方是霍天青常来的地方,他在后山也有一处别居。

每当他有什么难解之事时,便会到山上的清风观,来找观里的主持青枫道人对弈一局。

青枫道人并不是什么武林名宿,更不是什么隐士高人,他甚至不会任何武功,正因为这样的人才能和霍天青下棋。

霍天青穿过清风观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对于这个地方,他甚至可说比青枫道人更熟悉。

他来到了他们下棋的地方,然而不巧的是,他的棋友正在和别人下棋。

若是别的人知道霍天青要来这下棋,那下棋的人绝不会多停留半刻,但是正和青枫道人下棋的人不是别人。

青枫道人宽袍大袖,两鬓已斑白,带着种很严肃的表情,可见这局棋他一定到了犯难的时候。

他嘀嘀咕咕:“既不能前,亦不能后,左右难支,这当如何是好。”

这句话落在霍天青耳朵里,简直是一道惊雷,这可不是他如今的处境么?

往前走看似有活路,不过是多活几天。

若往后退,天下之大他又能退到哪。

青衣楼一百零八处分坛,暗中势力遍布全天下,他霍天青这个和尚能逃掉,身为庙宇的天禽门老老少少能逃掉?

坐在青枫道人对面是个一身锦衣玉平的年轻人。

此人仙风道骨,飘飘渺渺,却还带着红尘的烟火气。

年轻人道:“既是如此,何不推到重新来过。”

言语间,年轻人袍袖一拂,黑白色的棋子一枚又一枚从棋盘山跳起来,各自落进装黑白子的棋盒里面。

青枫道人赞叹道:“焱居士高风亮节,不以胜败萦心,当真是洒然出尘,叫老道很是汗颜。”

对于任何肯出几千两银子香火钱的客人,不管怎么拍马屁也不为过。

他刚才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自然是想捧一捧这位出手阔绰的年轻人。他若不是处事这么老辣,也不可能当这么多年的主持。

随即青枫道人向焱飞煌露出歉意,起身看着霍天青:“霍居士可是来找老道?”

霍天青笑了笑:“青枫老哥刚才我是来找你的,不过这位正是在下旧识,我正好跟他叙会话。”

青枫道人唱了个诺,带着身边道童远远离去,只留下霍天青和焱飞煌。

道童问道:“师父,霍居士来了,要不我去再给他添杯茶。”

青枫道:“不必添茶,由他们去。”

道童想不明白,觉得师父好像有点吝啬。

青枫道人看出了道童的疑虑,拍他小脑门:“明月啊,你要知道我们此刻不回去给他们添茶,霍居士才会感谢咱们。”

明月道童不明白,若是怠慢了客人,客人为何还要感谢他们。

焱飞煌看着霍天青,霍天青此刻已经没有昨日那种意气飞扬的神采,眉头有了疑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