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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方才抱拳一拜,敬的是南焰谷家族长这个头衔,如今敬礼已毕,谷正阳言语间毫不客气,一开口就是问罪架势。

“正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族长可是半点都听不明白。”面对百焰城第一高手的气势,谷宗承明显有些发憷,虽然他仍旧勉力维持上位者的尊严,但相比起谷正阳的沉渊若定,他那游离变幻的眼神,不安扰动的双手,再再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惧。

“哦?族长听不明白,既然如此,那正阳就说到族长明白为止。”谷正阳义正词严,他踏前一步,这一步虽未催动任何力量,但百焰第一高手的无形气势散出,逼得现场无一人能开口说话。

“今日我谷正阳来此,只是想要问问族长,我谷正阳一生为南焰谷家出生入死,为家族歼灭无数强敌,甚至当年为救族中数百被阴谋暗算的幼子,甘心耗费星力,令自身修为从星将五重倒退回一重,面对我谷正阳为家族所做的种种,如今令我独子沦为质子,天伦被迫分离,这就是家族对我的回报么!?”

最后一声以星力喝出,霎时间犹如虎啸山林,狮吼穹苍,震的那安坐椅上的谷家族长身体一软,几乎就要滑到地上。

上一次族长选举时,谷正阳本是呼声最高的热门人选,然而就在正式选举的不久之前,谷家数百名幼童遭不明势力暗算,身中奇毒,唯有星将等级的星力方可救治,当时谷家达到星将修为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除谷正阳外,皆是甫踏足星将领域,星力储备有限。

若是将救治重任压倒这些人肩头,以他们的修为恐有星力枯竭,危及性命之虑,因此当时已达星将第五重的谷正阳力挑重担,豁尽全力提供星力救治那些幼童,最终结果数百幼童皆得救,代价便是谷正阳的修为自星将五重跌回一重。

如此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谷正阳毛遂自荐退出族长选举,闭关养复元气。

正因如此,族长的宝座最终才落到原先并无太多人看好的谷宗承头上。

谷正阳道出往日那些不可磨灭的功绩,尤其是当年舍身救治数百幼童的慈悲善举。

当年他舍弃修为救治数百幼童,今日家族却要送他的独子去过那暗无天日的质子生活,如此极端反差,天下最令人寒心者莫过于此。

谷宗承的面色既尬尴又心虚,面对踏步而来的谷正阳,他提不起一丝对抗的勇气。

谷宗承虽然是一个废物,但长达十年坐在族长这个位置上,对于阴谋算计方面自然可不能一窍不通,原本定下今次送往北焰乔家的质子中,并无谷星燚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在谷章甫游说后才加上去的。

虽然谷章甫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谷宗承心里清楚,什么“星灵沉寂,往后再难为家族效力”什么“既然已废,不如以他换取别的有用弟子更大的生存空间”,这些统统都是场面话,谷章甫的真正用以,是让对他最有威胁的谷正阳失去竞逐族长之位的资格。

然而,身为族长,谷宗承却默许了谷章甫的这份算计。

事实上,以谷宗承本身的立场来说,他这一脉与谷正阳所在那一脉的关系,可说是不远不近,原本并无必要与天罡武馆弄的如此不可开交。

但是谷宗承清楚谷正阳的性格,明白自己在位这十年的所作所为,日后一旦谷正阳获得大权,自己绝对没好日子过。

当然,经历了十年的奢华,如今谷宗承认知中的“好日子”,绝非一日三餐,百亩良田,这种仅仅衣食无忧的生活,娇妻美婢,金银满屋,这才是他的标准。

存有这份顾及,面对向他送上大量金银,以及做出种种许诺的谷章甫,身为族长的他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便倒向了谷章甫这边,因此质子名单中才会出现“谷星燚”三字。

此时此刻,面对谷正阳义正词严的喝问,谷宗承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当初做下决定时的仓促,虽然谷正阳无法像谷章甫般,为他带来巨大的利益,但这并不意味谷正阳比谷章甫好惹,尤其是亲身面对他的怒火时,谷宗承不得不承认,百焰第一高手的威压确实非同小可,甚至令他心惊胆战。

不过,老天今日似乎颇为眷顾谷宗承,就在他难以承受谷正阳的威压之刻,一个声音自外传入:“谷正阳,你对家族的贡献,家族自然不会忘记,但你若挟功自傲,以此要家族偏袒于你,那只能令人质疑你往日功绩背后所藏的用心。”

人未至,声先道,伴随着一声“质疑”,谷章甫大步踏入。

见到谷章甫,谷宗承的面色明显一松,仿佛见到了救星般,他一个箭步从椅子上窜起,急速躲到谷章甫身后。

做派之明显,就差没在额头上印上“我们有勾结”五字了。

谷正阳转过头来,视线与谷章甫对上,后者面对他这位百焰第一高手的怒火威压,倒是表现的镇定自若。

谷正阳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若是这十年坐在族长宝座上的是谷章甫,谷家应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谷章甫虽是心存恶念的枭雄,但至少不是如同谷宗承这样的废物。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以大方向来说,谷正阳终究不认为以谷章甫的心性,能为南焰谷家带来真正光明的未来。

“偏袒于我?要求家族别牺牲我的独子,如此便已算是偏袒了么?”谷正阳将矛头转向谷章甫,天罡馆主心里很清楚,整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坐在族长宝座上的傀儡。

“牺牲?哈,谷正阳,坐拥百焰第一高手的美名,当真已让你忘却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了么?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从古至今,世界一直都是遵循这道法则演变而来,凡人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星者。”

谷章甫跨前一步,以自己的身躯完全挡住躲在他背后的谷宗承,面对天罡馆主的质问,他毫无顾忌的反击。

“我们星者的世界,比起普通人更为残酷百倍,尤其是类似我们百焰三家这样的星者豪门,失去潜质的人对家族来说只能是一种负担,这样的人唯一的剩余价值,就是为家族获取外交上的优势。”

“谷正阳,平心而论,我们南焰谷家似令郎这般,十五岁了星灵依旧毫无动静的后辈有几人,相信你也清楚,家族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置,历来不外乎质子、下放那几个有限的选择,如今情势,家族最需要的就是能与北焰缓和关系的质子,难道为了保全你那没有未来的儿子,便要家族牺牲其他拥有星者潜质的后辈么?”

谷章甫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同为谷家子弟,从大局来说应是不存在熟亲熟远的区别,抛开这层,剩下的标准就唯有哪个能为家族带来更多利益。

基于这点考虑,一个星灵沉寂,被世人认定再无翻身之日的落魄天才,自然比不上一位星灵活跃,只等开脉便能更进一步的人才。

“谷正阳,我们百焰三家相互交换质子的习俗已辗转延续过百年,成为质子的孩子在别家的生活过的艰苦不假,但概括统计,这些质子交流期过后,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在年轻力壮的时候过个几年艰苦的生活,这份付出所换来的却是整个家族千百户的安定幸福……”顿了顿,谷章甫忽然抬手遥指谷正阳:“……谷正阳,我谷家历代先辈能让自己孩子吃这份苦,难道就唯独你谷正阳的孩子吃不得么?”

谷章甫厉声喝问,在他的言语拨弄下,整件事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位自私自利的狭隘父亲,不愿自家孩子与无数家族先贤同甘共苦。

“谷章甫,我与北焰乔家有着怎样的纠葛,你不清楚么,往昔那些作为质子的孩子基本都回到了本族,那你谷章甫能否保证,质子期限一过,我儿便能安然无恙的回转么?”

往昔那些作为质子的孩子基本都回返本族不假,但这些孩子之所以能有那种结局,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与对方并不存在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

即便是百焰南北两家多年对峙,关系也未真正恶化到这种程度。

然而,谷家与乔家未走到这一步,但谷正阳与乔家却早已跨过了这条界限。

面对谷正阳要自己做出其子质子期限后必能平安返回的承诺,绕是谷章甫心机深沉,枭雄本色,原本那义正词严问罪的气势也不由为之一弱。

“谷正阳,我想你是弄错一项主从关系了,质子的身份本身就是出于对家族的保护而诞生的,为家族奉献是质子的职责,如果成为质子的前提,是家族必须确保质子绝对平安健康,那岂不变成家族利益以质子为先,变相转变成一种家族为质子奉献的畸形状态,若真如此,质子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言下之意,虽然大多数质子都平安回转本族,但至于你儿子最后能不能平安返回,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谷正阳怒眉上扬,踏步逼近谷章甫,见他逼来,躲在谷章甫身后的族长身形立退,与谷正阳拉开距离,反观谷章甫倒是不闪不避,沉稳镇定,尽显枭雄本色。

“我燚儿的天资,并非简简单单‘星者’两字就能概括,家族若是因为他如今失去星灵便弃如敝履,来日必定追悔莫及。”

“哈!在所有心存溺爱的父母眼中,自家孩子个个天资不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治武功样样皆能,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看待我家孩儿的,不过事实上,从古至今世人对一个人的判断,大多不会采纳其人父母的观点。”

语带讥讽,饶是谷正阳修养绝佳,也被眼前之人言语间透露的蔑视与讥讽撩的怒火更炽。

天罡馆主呼吸加速,粗重的鼻息,显示此刻谷正阳的怒火已到了极其危险的火山口,再进一步,便是砰然爆发。

“谷正阳,你非蠢材,而且我相信在你眼中,我谷章甫更非蠢类,既然如此,你认为今日我出现在此地,对于有可能发生的后续,会毫无准备么?”

这是一句已接近光明正大的威胁,谷正阳是百焰第一高手不假,若是单打独斗,谷章甫绝非他的对手,然而同为下任族长的竞争对手,两人之间的实力也不至于天差地别。

相比起孤立无援的天罡武馆,谷章甫党羽众多,其中不乏实力不俗之辈,虽然这些人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对抗谷正阳,但双拳难敌四手,蚁多咬死象的例子,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况且,如今身在谷家名义上最高权力者的府邸,谷正阳若是于此时此时动手,于公于私都不占理。

除此之外,不久之前他刚经历过与谷苍狼的大战,身上任就留有旧伤。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缺,更不具大义名分,面对此等不利,即便是百焰第一高手,也不得不暂时退却。

然而,虽然不得不退,但谷正阳却已心有决断。

“谷章甫,你如此处心积虑算计我儿,无非是要阻止我参与今次选举,原本我并无意族长之位,不过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好,我谷正阳今日在此向你保证,无论我儿结果如何,今次族长竞逐,我必定拼尽全力!”

留下一句“拼尽全力”,天罡馆主拂衣而去,那道坚毅不屈的背影,此刻所宣告的,是一份遇魔诛魔,遇神退神的无比决心!

目睹谷正阳离去,半响后,族长谷宗承才缓过神来,他遣退厅中的婢女,随即唯唯诺诺地来到谷章甫面前。

“我们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极端了,若是真逼的谷正阳狗急跳墙,到时候局面恐怕难以收拾。”

谷宗承的语气中明显透露退缩之意,谷章甫转头凝视着他,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若不行极端,又如何将谷正阳这头猛虎逼至无力反抗,放心吧,就像我当初分析的,以谷正阳的实力如果奋起反抗,家族恐怕要损失过半精英才能完结此事,他当年能义无反顾的牺牲星力救治数百幼童,说明他极其看重家族之间的血缘羁绊,因此他无论如何震怒,都不会冒着让家族实力大减,被外人乘虚而入的风险……”顿了顿,谷章甫眼中的寒光更甚。“……正因如此,我才会定下这一步步蚕食逼退他的底线,最终令他积重难返的计划。”

虽然正值酷暑,身边又无人扇风纳凉,但谷宗承却难以抑制感受到一股自脚底升起的寒意。

头一次,他对自己选择谷章甫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动摇。

谷章甫能对身为百焰第一高手的谷正阳定下如此毒计,那一旦他登上族长之位,那时已走下神坛的自己,在他眼中又是个什么角色呢?

只可惜,这抹念头刚出现,就被谷宗承下意识的淡忘,他与谷章甫之间已有太多的利益输送,他早已上了这条贼船,想要下船只有两种方法,如期靠岸,亦或……

触礁沉没!

谷正阳自族长府邸回返,步入天罡武馆的他,两道英眉间依旧凝着愤怒与失望!

甫进入后院内厅,妻子程素香已迎了上来。

“怎么样?”程素香颤抖的睫毛显示这一刻她内心的波动,那是一种柔和不安与期盼,患得患失的心情。

“最为令人失望的结果。”谷正阳语气低沉的说道。

“果真是如此么……”程素香喃喃自语,脚下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对于谷正阳给出的答案,她表现出相当的抗拒。

“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喃喃自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

谷正阳将妻子搂在怀里,轻拍肩头安慰着她。

“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花花世界中存在太多的诱惑,这世界有像我们一样淡泊名利的人,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些趋炎附势,追名逐利的凶狠之辈。”

感受着丈夫略带温暖的胸怀,程素香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既然如此,正阳,你准备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谷正阳虽不喜生事,但却也非怕事之徒,既然有人不想要和睦敦亲,那便让他们做好迎接天阙离火的准备吧!”

谷正阳仿佛宣誓般的向妻子诉说着,语气间更像是一种保证。

敢犯我家人者,天阙必诛!

清晨,阳光普照。

谷星燚步出房门,他气息稍稍有些急促,额间也微微泛着汗珠,显然在出房门前一如往常的锻炼了一番。

“哟,小燚子,你起的挺早啊!”少年还来不及伸个懒腰,练霓虹那甜腻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少年叹了口气:“唉~~~,小燚子,燚小子,小燚儿,燚小弟……我说虹姐姐,你到底想要用哪个称呼唤我,麻烦你做个决定好么?”

“为什么要做决定,你父母唤你做燚儿,你那个死党王易烊唤你做星燚,良辰美景那两个小丫头唤你做少爷,人生在世本就有多种称呼,为何要强行规定用哪一种呢?”练霓虹睫毛弯弯,轻声魅语地辩驳道,她这番单手托腮的巧辩之态固然极美,同时她的辩驳语句,也是极尽歪魔邪说。

“人生在世确实有多种称呼,不过那是因为一个人一生要遭遇许多不同身份背景的旁人,这多种称呼来自每个人相对于他的那份立场,如果是其中一人却用上了数种不同的称呼,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不多见才好,小燚子你不知道你虹姐姐平生最不喜随大流么,别具一味才符合我的风格。”

“好吧,爱怎么唤都随你,你满足就好。”语毕,没兴趣和练霓虹闲扯下去,转身就要离去。

下一瞬,枫红身影突然闪到面前。

“竟然用‘满足’两字,呵呵呵,燚小子,你这是在挑动姐姐么?”

霎时间,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的少年面颊发烫,身体下意识退后三步,与练霓虹拉开距离。

“一时口误而已,姐姐想多了。”少年强压那颗青春躁动的内心,故意一本正经淡淡地道。

“哈!脸都红了,看来确实有人想多了,不过那个人可不是我呢!”言毕,身形一旋就要离去。

“喂,你去哪儿啊?”练霓虹旋身间,面上浮现的那道戏愚让少年直觉事态不妙。

“去哪儿?还用问么,自然是去向伯母道喜,告诉她她的燚儿已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成长为会想入非非的真正男人了呢。”

靠!那还得了!

虽然消息来源是一贯信口开河的练霓虹,不过由于问题的敏感程度,时候母亲必定来一次破皮拆骨的大审查。

“咳咳,想不到三天前姐姐见过那位宿命大敌后,竟然还会将心思放到这些不关己的零星琐事上?”

以练霓虹的心性性格,如今的她虽然尚不足二十,却已是仇敌满天下,不过若说宿命大敌的话,能达到这种标准的,在练霓虹本人的认知中只有一个……凌若雪!

少年此时此刻刻意提起凌若雪,无非是想借此转移练霓虹的注意力。

“哈!此刻将那个僵尸脸小丫头搬出来,围魏救赵的目的太过明显了……”顿了顿,娇媚脸庞忽然露出一副更为妩媚的笑容。“……不过么,既然把那个小丫头搬出来当救兵,那就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

“燚小子,照你的意思,如今我是应该将全副心思都放到凌丫头身上喽?”

“那是当然,难道姐姐已放弃那持之以恒了多年的宿敌论了?”计策不在高明,而在有效,虽然意图被看破,但似乎转移注意力的目的依旧达到了。

“宿敌论么,姐姐我当然没有放弃,不过前次再见,姐姐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外修行提升之时,那闭门造车的凌丫头也没疏懒,以她那日展现的实力,我们之间若强要分出胜负,还是得看运气。”

“欸~~~,姐姐如此说未免太消极了,上古孙子兵法中记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姐姐之所以对战胜宿敌没把握,是因为姐姐离开百焰城多年,对敌人就连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如今姐姐只能做到知己,却做不到知彼,因此才没有必胜信心。”

“所以说,姐姐当务之急是尽快搜集这些年有关对方的信息,掌握她的衣食住行,如此说不定能从细节中找出破绽,一举胜出。”

谷星燚说着欢欣励舞,极具鼓动的言语,所要表达的潜台词只有一句。

把你那多到泛滥的精力用在这上面吧,别再来烦我了!

谷星燚的鼓舞似乎起到效果了……,事实上,不止起到效果,甚至已有些……过头了!

“嗯,你拉着我干吗?”

“不是你建议我当务之急要尽快搜集凌丫头的信息么?我离开百焰城多年,人生地不熟,如果要在百焰城内活动,自然需要一名熟悉此地环境的人帮手。”

从小在百焰城长大的谷星燚,确实符合熟悉环境这个条件。

“而且……”练霓虹动人地笑着。“……想来这世上没人会白白透露信息给你,既然要打听凌丫头的消息,自然少不了一些打赏贿赂。”

下一瞬,眉眼间忽然流露一抹委屈。

“然而,义父是什么心性性格,小燚你不是不了解,姐姐我这些年跟着义父走南闯北,餐风露宿,平日里的积蓄就连三餐都照顾不全,更别说是余下闲钱打赏了。”

练霓虹委屈的语气闻之令人生怜,然而谷星燚闻之在耳,视线却在她发饰上的珠花,耳珠上的耳坠,以及白皙玉颈上那颗玉石项链上扫过。

哇!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这也能叫餐风露宿,一日三餐都照顾不全?

“嗯!?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质疑姐姐我么?”方才还是轻声细语的“小燚”,转眼间便是凶相毕露的一声“小子”。

谷星燚没有回应,不过少年此刻的眼中,简直就如同裱上去似的印着三个字。

你好假!

“好啊,默认是吧,既然如此,我看我还是去找伯母探讨现今男孩的早熟问题吧?”

少年叹了口气,更进一步认清自己目前毫无讨价还价余地的现实。

“姐姐误会了,我怎么会质疑姐姐呢,姐姐一路跟随狼叔颠沛流离,实在是辛苦了,姐姐放心,今日的一切开销用度,都由我这个地主承担。”

“哈,你这小子果然懂得疼人……”露出一幕狐狸偷鸡得逞的表情,下一刻,忽然又换上一副“其实你得便宜”的眉眼。

“小燚,你不妨把今日和姐姐的相处看做一场练习,现今的女孩儿,可是最易对勇于承担一切的男子汉着迷了。”

少年回以一幕孺子受教的谦恭表情,不过内心却是一句和外部表情毫无共通的感叹。

——哇!原来男子汉的鉴定,是取决于荷包丰鼓程度!

鉴定男子汉的标准还真是取决于荷包的厚薄程度,以这个标准,此时此刻的谷星燚怕是快要自宫变太监了。

“小燚子,这个不错,拿下。”

“小燚子,那个也看着挺顺眼的,也要了。”

“小燚子,这闻着挺香啊,拿回去正好熏熏我的屋子……嗯,什么,这是吃的不是香料?谁说熏屋子一定要用香料的?”

不算上迅速干瘪下去的荷包,单这一声声“小燚子”,已让谷星燚感觉自己头上那顶公公的帽子越来越实体化了。

而且更令少年感到苦涩的是,四周投来的那一幕幕充满羡慕与嫉妒的眼神,显然在场无一人能体会少年此刻的心境。

在他们看来,此刻的少年不过是个携绝色娇娘出来逛街,肆无忌惮地炫耀自己幸福的混蛋。

“好……好美,这是哪家的女子?”

“不知道,以前从没见过。”

“这样的美貌,该不会就是我们百焰的第一美人,夕梦小姐吧?”

“第一美人?不是说三大美女不分上下吗?”

“嗯?有这种说法?”

“当然有,哦!对了,你刚从别的城搬来,所以没听过。”

“先别管第一美人,三大美女,虽然我没见过夕梦小姐,但我肯定这位美女绝不是她,你们知道她身边那个男孩是谁么?”

“是谁?”

“他就是天罡武馆谷馆主的独子。”

“哦!原来就是那个废物!”

“所以你们明白了吧,夕梦小姐是北焰乔家的掌上明珠,如果这个美女就是夕梦小姐,她又怎么会和南焰谷家的人这么亲密呢?”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我们百焰城新来了个超级大美女!”此人说话时兴奋的语气,令旁人不由担心他随时有可能喷涌而出的鼻血。

“你什么记忆啊,我刚才不是才说过有三大美人么,说不定这就是其中之一,啊!对了,我记得其中一个就是南焰谷家出生,好像就是天罡武馆!”

四周众人的议论,即便是谷星燚这样的凡人也收之在耳,更别说是练霓虹这样五感敏锐的星者了。

耳闻自己成为旁人议论的对象,甚至他们言语间对自己的身材样貌品头论足,练霓虹面上依旧那副妩媚动人的笑容,然而一双芊芊玉手却不经意的挥指一弹。

“哎呀!”四周众人中神情最猥亵的一个男子瞬间摔的四脚朝天。

“谁……谁打我!”

男子痛呼哀嚎,四周之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态度,没有一人去拉他。

目睹自己的杰作,练霓虹嘴角那抹淡淡的妩媚笑容牵动到她的双颊,这一刻的笑容中才真正散发出笑意。

转过头来,视线即刻与少年对上,就少年投来的目光,练霓虹明白自己方才的那番小动作一定被他看穿了。

练霓虹不动声色,内心却等着少年的谴责之词。

谁知,少年转身前行,仿佛刚才那一幕他并未察觉。

“嗯?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颇有微词呢?”

“我为什么要有微词,从世俗的道德常理来说,女子生的美并不代表就该承受旁人的污言秽语、猥琐羞辱,做出那种举动,被人教训那是咎由自取。”

少年的话意外的让练霓虹感到舒心,拥有超凡容貌,迷人身段,且平素喜爱惹火打扮的她,曾经无数次遭遇方才那种滋扰。

但凡遇到这种事,只要过了她的底线,她都会出手惩戒,不过都未伤人命。

有几次,她甚至反遭惩戒对象质问。

“不想让人看的话,那就别打扮成那样招摇过市!”

面对这样的言论,练霓虹深深感受到,作为“美女”这个当下社会的少数群体,在这片红尘所处的弱势。

因为练霓虹是星者,因此她尚可对污言秽语进行惩戒,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那些仅仅拥有美貌,却无实力的女子身上,她们便只有听之受之。

谷星燚的那番话可谓是说道练霓虹心里了,不过同时,她也察觉到另一事。

“嗯,世俗道德常理……,那除此之外,你还有哪种角度的见解?”

“姐姐和那人相比,强弱明显,一个弱者惹动强者的怒火,只受到那种程度的伤害,已经是祖上积德了,毕竟抛开世俗道德常理的话,这个世界真正遵循的法则其实只有一条……”顿了顿,少年忽然以无比沉重的语气续道:“……弱肉强食!”

表情严肃的道出这四字,少年的神情随即软化,换做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道理,我可是用了四年时间体会的相当深刻。”

四年前,百焰第一天才少年,世人眼中理所当然的未来强者,四方巴结,人人献媚。

开脉之后,星灵沉寂的废物,再无一丝光明的未来,人人嘲讽,众叛友离,万幸总算有家人、死党不离不弃。

这前后的天差地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强弱有别!

……

练霓虹愣了半响,忽然收起她素来表现出的轻佻,慎重地道:“看来,这外人眼中不幸的四年,倒是给予了你一番意外的进步成长。”

少年微微一怔,他感受到练霓虹语气中的那份肯定。

今次随谷苍狼回返的练霓虹,入住天罡武馆的这几日虽然平时表现的和谷星燚很熟络,但是谷星燚察觉的到,在这位虹姐姐平日那番轻佻语气背后,所隐藏的是她对旁人那般别无二致的轻蔑。

只是她将这份轻蔑藏的很深,令人难以察觉。

但方才那句话中,少年却感受不到一丝轻蔑,自己在练霓虹心里,终于得到某一方面的认可了。

不过,少年尚来不及欣喜这种被认可的感觉,练霓虹的神情忽然又是一变:“不过,虽然你有所成长,但是你刚才那种语气,却是把你的心酸沉重传染给姐姐了,姐姐逛了这半天才难得培养出来的好心情,被你一股脑儿破坏的彻彻底底,小子,你要怎么赔我啊?”

“逛街?你早上定的目标可是收集情报!”

“女人天生就拥有你们男人不具备的第三只眼,诳街时这只眼会全面激活,因此对女人来说,最好收集情报的方法就是逛街。”

女人是否天生拥有第三只眼,关于这点谷星燚尚无法表态,不过此时此刻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比起第三只眼,女人倒是千真万确的同时拥有三个脑子。

这些脑子分别替她们掌管她们所喜爱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以及小吃零嘴。

这一点在少年陪同练霓虹逛街的这几个时辰中,方方面面地体现了出来。

“哇!御宝斋新出了一款翡翠步摇呢,哦,买二送二,良机不可失!”

“那意思是买两个送两个盒子,而且御宝斋,那离我们现在的位置至少有三百米吧?这么远你能看见?”少年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废话,不是告诉你了,女人逛街时会开启第三只眼么?咦!彩绸庄推出了一款新到的涟秀,哇!友情价,过期不候!”

“彩绸庄每天都竖起过期不候的牌子,这块牌子竖在那儿都快六年了,过期不候?我看他们仓库里积压的那些卖不出去的衣服倒是真过期了。”

这次少年没有感叹彩绸庄距离他们所在位置那两百多米的跨度,毕竟之前有御宝斋三百米的先例。

“快看那儿,一品佳珍,燊国少女成长中必不可少的十样零嘴,精品礼盒装!”

“不是吧,伴随着十样零嘴成长,那长大后第一件是绝对是减肥。”

少年不得不针对每个都吐糟,因为以他对这三家店的了解,这些店内的商品都是以一百焰盾起步的。

焰盾是少年所在的燊国的通用货币,当今世界主流货币星盾中的一种。

之前少年赠给那个小贼的那一枚金币,价值就是一百焰盾,当时少年判断,那样一枚金币足够那小贼过上几个月。

然而在练霓虹瞄中的三家店里,这么一个金币只能买颗葡萄,而且还是干的。

现今燊国的货币统称是焰盾,面值便是以代表一百焰盾的金币为最高,依次而下是价值十焰盾的银币,价值一焰盾的铜币,以及价值仅仅只有十分之一焰盾的残币。

除此之外,拥有更高价值的就是金盾卷,燊国官府颁布的规矩,金盾卷的面值不得少于一千焰盾,也就是说一张金盾卷的起步金额是一千,而上限则是一百万焰盾。

不过一百万焰盾的金盾卷的制作工序,主要是针对这个数额的特殊认证手法非常复杂,一般的机构不会发放这种超大面值的金盾卷。

拳打御宝斋,脚踢彩绸庄,怒对一品佳珍,正是这种类似道门一气化三清的神迹,让谷星燚做出女人有三个脑子的判断。

又或者,是左眼御宝斋,右眼彩绸庄,中间第三只眼普照一品佳珍,如此想来,难道女人真有三只眼?

就在三家店铺在练霓虹脑中进行角力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过来。

“咦!星焱,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年循声望去,一张熟悉的脸进入他的视线……王易烊!

确认果真是好友,王易烊快步跑了过来,走近之后,他即刻察觉到艳惊四座的练霓虹。

“啊!是虹大姐!”第一眼虽然被惊艳到,但随即王易烊便露出青蛙遭遇眼镜王蛇的表情。

“嗯!我说了多少次了,是姐姐!不是大姐!大姐,大姐,把本姑娘叫的既显老,听起来又像是个山贼头子。”

“哦,我……我……好久不见姐姐了,一时间忘了。”还差几步就走到谷星燚这边,王易烊却停下了步子,不但停下,甚至有意无意间挪步后退。

显然,他判断前方出现了非常危险的东西,就如同眼镜王蛇对青蛙来说这么危险。

事实上,王易烊比练霓虹更为年长,只不过作为谷星燚的总角之交,八百年雷打不动的死党,他从小生活在练霓虹淫威之下,不知何时起,已没胆子让练霓虹叫一声“哥哥”了。

“王大少,你今天不用帮你爹打理生意么,竟然有空出来闲逛?”

谷星燚如此一问,王易烊忽然不退了,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嗯?怎么了?”

“这……没什么,你也知道,我要快开脉了,因此今日我爹特别放我假,让我去星宿行会进行星灵验证。”

谷星燚闻言愣了愣,他明白方才王易烊为何有那种反应了。

开脉!

对于谷星燚来说,这两字是一生都难以抹去的痛。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大少,你也把我想的太脆弱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可是足以被列入上古十大愚行中的蠢行,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呢。”少年的语气轻松随意,看起来似乎是一点都不介意了。

星者作为当今天下主流,各国政府对星者的看重自星宇历后就无一丝懈怠,因此虽然允许民间存在许多星者修练的派别,但对于星灵的鉴定审查,以及开脉等等相关事宜,可是一直掌握在各国政府的手中。

以燊国来说,用于实处的方案就是在各省各州设立星宿行会,星灵鉴定、审查,开脉皆由星宿行会负责,如此不但能由实力可靠的官方人员把控各个环节,确保无失,同时也能做到在第一时间将星者的信息收入在案。

对于国家来说,每增加一个星者,便意味着国力增强一分。

当然,天下之大,特例总是存在,星宿行会的监管范围并非没有边界,一些顶级的豪门,以及皇族,出于各种目的,往往避开星宿行会进行星灵鉴定、开脉。

不过这毕竟只是极少数的个例,总体来说,星宿行会依旧称得上只手遮天,只不过是指缝大了些,难免被某些东西趁机逃过罢了。

“哈,小烊子,你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练霓虹凑了过来,她轻拍着自己那波涛汹涌丰胸,颇为感叹的道。

这声“小烊子”让谷星燚的耳朵霎时间如沐春风。

太好了,继“小燚子”之后,终于有人陪他一同葬在这片太监的万骨枯中了。

“不敢在虹姐姐面前献丑,比起虹姐姐,我的资质实在太愚钝了。”这句话并非完全的献媚恭维。

练霓虹的天才只比当年的谷星燚差少许,她十二岁完成开脉,如今修为已近星者顶峰的第九重,半只脚已踏入下一层星士的大门。

忽然,一个一听就让人讨厌的声音响起。

“欸~~~,这不是我们曾经的第一天才么?”

吐出这等令人生厌语气的,是此刻前呼后拥,排开人群向谷星燚他们逼来的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单论相貌倒也算英俊,只是眉峰眼角处处透着傲气,而这股傲气中却又隐隐散出一股狐假虎威的味道。

这无疑是个初看之下张牙舞爪,细品后却又不难察觉其内心自卑的角色!

此人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来到谷星燚面前,当他的视线扫过练霓虹时,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双眼中分明邪火撩动。

这人贪婪的视线停留了数十息,才依依不舍的移开。

视线移回谷星燚与王易烊,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挑衅:“王易烊,听说你也报名这次的开脉仪式了,今天该不会是去参加星灵鉴定的吧?”

目光移转到谷星燚身上:“哈,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王易烊你今年该有十九了吧,还差一年就是弱冠之期,此时此刻才进行开脉,你可真是‘大器晚成’啊……不过至少比你旁边这位曾经的第一天才强,虽然开的晚了些,但总算有机会……”说道这儿,忽然来了个非常做作的惊叹表情:“哎呀,也不知这废物是否会传染,王易烊你三天两头和我们曾经的第一天才混在一起,今次开脉不会也来个旧事重演吧!”

当年谷星燚就是在开脉环节出了问题,因此才弄的星灵沉寂,沦为废人,此事早已闹得满城皆知,此人如此刻意提及,那份故意刺痛谷星燚的恶毒用心昭然若揭。

面对这分恶意,谷星燚却是悠闲自得的打开手中的折扇,缓缓地扇,且淡淡地道:“嗯……,言语用词太过着痕迹,表情神态配合度也不够,以话术来说,满分一百的话,最多只能得个七、八分,乔傲,有待提高啊!”

少年轻松随意地对方才那番言语品头论足,最后那句“有待提高”画龙点睛,将乔傲方才那番言语的羞辱意图溶解的干干净净。

乔傲眼中腾起怒火,下一瞬,他的视线扫到练霓虹,强压下怒火,轻浮地笑道:“这位小姐有礼,在下北焰乔家乔傲,敢问这位小姐为何与我们曾经的第一天才同行?”

“怎么,与他同行有何不妥么?”练霓虹眯着媚眼,言语间透出一股打哈欠般的慵懒。

“小姐有所不知,你身边这位可是我们百焰城曾经的第一天才,不过四年前因为不明原因,在素来十拿九稳的开脉仪式中发生意外,如今已不幸沦落为我们百焰城闻名遐迩的废物,对于当初那场意外,至今仍未查出一个明确缘由,因此有不少星者推断,他身上或许寄宿了某种干扰星者根源的毒病,就类似常人的疟疾……”说到这儿,故意取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子,后退三步,仿佛要避开病毒般。

“……在下之所以提醒小姐,是因为在下观小姐也是星者一脉,这类毒病是否会传染他人,目前尚未可知,因此在下只是好意提醒小姐预先做下防范罢了。”

语毕,更为挑衅的视线投向谷星燚,随后又切回练霓虹身上,等待着欣赏练霓虹像甩开蟑螂般与谷星燚划清界限的那一幕。

他刚才那番话刻意说的很大声,此刻不但谷星燚几人,四周的行人耳闻他此语,纷纷退后数步,厌恶兼合畏惧的眼神望向谷星燚。

相较于四周众人,练霓虹倒是面色平静,沉默了数息后,她未做任何排斥谷星燚的举动,反倒凝视少年的双眼,问道:“怎么样?”

这三字问的四周之人不明所以,不过紧接着谷星燚的回答,稍稍解释了一些。

“嗯……,比刚才那第一波攻击稍稍高明了些,至少运用了挑拨四周盲从群众的伎俩,这次给他多打几分吧,十四……不,慷慨些,十五好了。”

谷星燚的回答令王易烊和乔傲一众明白了练霓虹那“怎么样”三字的用意,她和谷星燚这一唱一和,根本就是以耍弄乔傲为乐。

“你们两个——!”乔傲怒容翻腾,不过他尚来不及完全爆发,却见谷星燚一副尚有后文神情,抬手指着他。

“不过,乔傲,刚才那两次攻击中,已暴露了你两个问题。”

“你……你说什么?我有什么问题?”突如其来的指控阻断了乔傲欲发的怒火。

谷星燚面露微笑,遥指乔傲的手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方才你和王易烊打招呼时,说了‘听说你也报名这次的开脉仪式’,你既然在话语中用到‘也’字,那就不得不令我生出,今次报名开脉仪式的名单中,同样有你乔傲的这种联想。”

乔傲面色一僵,方才那股欲从五官喷发而出的怒火,此刻已寻不见踪影。

“乔傲,我记得你今年应也有十八了吧,比起十九的易烊,你不过早了一年,然而你出生星者大族的北焰乔家,这份家族优势可非祖上数代经商的易烊能比,如此情况下,你却只仅仅比易烊早了一年,这等行百里半九十的差距,倒亏你有脸说出那句‘大器晚成’?”

谷星燚问的刻薄,更问的尖锐,一句句的分析,乔傲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一步步减弱。

初闻谷星燚的指控,他本想一口否认,但奈何他确实准备参加今次的开脉,此刻否认,来日在开脉仪式中被人撞见,岂非更无地自容。

此时,谷星燚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以我的了解,乔傲你与乔家的乔汉、乔宇关系亲密,你们三者在加上另外两人,对外自称北焰五公子,情同兄弟,日日促膝长谈是么?”

“不错,那又如何!”北焰五公子的大名早已流传街头巷尾,虽然预感谷星燚这一问会不利于自己,但于此点上,却是不容否定。

“那就奇怪了,乔傲,你方才对我身边这位姑娘从头至尾以‘小姐’相称,更诬陷我有会传染的星者劣疾,试图让她离我远去。”

“然而你可知道,这位姑娘姓练名霓虹,是我二叔谷苍狼的义女,从小与我一同在天罡武馆长大。”

“什么!?”

谷星燚透露练霓虹的底细,乔傲顿时面露惊惶,此时,他隐约间有些察觉到谷星燚方才提起乔宇、乔汉的目的。

不过显然为时已晚。

“乔傲,就在三天前,我和练姐姐在琳琅满目巧遇乔夕梦一行人,当时乔夕梦与我们爆发不小冲突,所幸经由凌家的凌若雪出面,此事才得以平息,那次事件琳琅满目有数千人在场目睹,其中包括乔宇与乔汉,关于练姐姐的身份,他们不但听乔夕梦亲口提到,之后更有凌家凌若雪反复数次亲口证实。”

“然而,观你刚才的反应,却是丝毫不知我练姐姐的身份,如此看来如果不是你们北焰五公子并不如外界流传的那般相亲相爱、互通有无,那便是你乔傲智商不足,见到我练姐姐这等世所罕见的良才美质,却蠢到未将其与得自乔宇乔汉的信息联系起来。”

两种可能,如果是前一种,那就意味着乔宇、乔汉未将百焰三美重聚的消息告诉乔傲,三美重聚对于百焰城来说绝对是件大事,如此大事两人明明亲眼所见,却不告诉对外宣称情同手足的乔傲,单此一事,便可看出北焰五公子的关系究竟如何。

如果当日只是乔宇、乔汉其中一人目睹,或许还可辩解为此人醉心旁骛,一时间疏忽忘记了,然而当日目睹的是乔宇、乔汉两人,其中乔宇更是以心细如尘闻名,要说两人同时疏忽忘记,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乔宇、乔汉已经把练霓虹回归之事透露给乔傲,即便乔傲未亲眼见过练霓虹,但今日在街上遇上,目睹她那世所罕有的美貌,以及与谷星燚同行的情况,也该联想到她的身份才是。

这种联想别说是自诩高人一等的乔傲,即便只是个才智平复的普通人,也不太可能有此疏漏。

如果乔傲真出现如此疏漏,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的才智比之普通人都不如,换言之就是……蠢!

究竟是坦诚北焰五公子的交情不如外界传颂,还是坦言自己智商不高,洞察不明,一时间,乔傲陷入这两难境地中。

事实上,谷星燚这番言辞并非事先准备好,其中仍就存在一些细微的破绽,少年很清楚这点,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的计划中,那番言语的真正听众并非乔傲,而是四周的百姓。

就如同方才乔傲诬陷谷星燚身带星者毒病一样,方才四周之人因为乔傲的几句话,便对谷星燚露出敌意,此刻谷星燚只是依样画葫芦。

不过他的手法比乔傲高明的多,策动群众只是他第一步,他的后续是借群众的骚动,将这股压力数十倍放大后,逆流回乔傲身上。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我本来听说北焰五公子情同兄弟,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五公子的关系好像是不怎么样啊!难道他们之前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三天前的事我也听说了,确有其事,听说那天最后是凌家的凌小姐出面,才吧这场风波平息下来的。”

“不过那人不是也说了,未必是五公子关系不好,他可能早就得到消息了,只是刚才一时间没想起来。”

“怎么可能,就连我都听说天罡武馆的那位练大小姐回来的消息,如果不是我没见过天罡武馆的少主,认不出那个少年就是他,见到这么相貌出众的女子,我一定会猜她就是刚回来的那位练小姐,连我都猜得到,这乔傲不会猜不到吧?”

“难说,谁规定是乔家的人就一定聪明机敏的,说不定这乔傲本就是个蠢蛋。”

“你们别讨论的这么大声,被乔家的人听到,小心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四周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各种议论像病毒一般蔓延开,这次可非乔傲先前杜撰诬陷的那子虚乌有的病毒,此刻蔓延开的病毒是有实体承载的,它的名字是……流言蜚语!

在这番流言蜚语的折磨下,乔傲面红如血,眼中充满怨毒的瞪着谷星燚。

“谷星燚,你能说会道又怎么样,老子我再大器晚成,至少我未来能成为一名凌驾凡俗的星者,而你呢?曾经的百焰第一天才,你这辈子还会有摸着星者边的一天么?”

下一瞬,忽地话锋一转,续道:“欸?或许老天爷真没兴趣再玩你了,你的星灵已经恢复了也说不定,捡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星宿行会的测星师全员候命,你不如去上一回,要是真碰上个万一,我便全城通报,普天同庆曾经的第一天才终于摘取去上那顶‘废物’的帽子!”

这些话乔傲全都刻意说的很大声,一阵阵怨毒自他的神情间传递出来,显然在他看来,旧事从提是最能刺伤谷星燚的一招。

“乔傲,你别欺人太甚……”王易烊看不过眼,厉声喝道,然而他话未完,谷星燚却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谷星燚面露思索,随即作出了一个绝对出人意料的决定。

“嗯~~~,还别说,乔傲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语毕,随手拉着王易烊,起步开足。

“王大少,我们走。”

“嗯?去哪儿?”

“星宿行会啊。”

旁晚,天罡武馆结束了一日的喧哗,前院武馆内,数十名弟子收拾着器材武具,他们的面上各个透着疲累,然而伴随这份疲累的并非怨怼,而是体力得以尽情挥洒的满足。

暮然,一道飞奔疾驰的身影跌跌撞撞进入,忙于收拾的众弟子抬头望去,却见是馆主夫人的近身婢女美景。

美景平素虽然年轻冒失,但如此有失体统的跌跌撞撞,在她身上并不多见,众弟子直觉有异,然而还不待他们询问,美景却气喘吁吁的先开口道。

“夫人……夫人在哪儿?”

“应该在后院吧。”

得到了回复,美景火急火燎的再度踏上征程,仿佛是怕自己引起的骚动还不够,奔跑间,她还扯着嗓子叫嚷道:“夫人!夫人!不好啦!”

拜这番动静所赐,她刚进入后院,程素香已赶了过来。

“美景,怎么回事,慌慌张张。”

“夫人,夫人,不好啦……哦,不对,是太好啦!”

一会儿不好啦,一会儿太好啦,程素香立马被弄糊涂了。

“什么不好啦,太好啦,你这孩子倒地想说什么?”

“夫人……呼呼……夫人……”连让自己缓口气都不允许,小美婢一边拼命用鼻子吸气,同时嘴巴尽可能的维持功能的道。

“……夫人……少爷,少爷的星灵恢复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时间回溯,日间谷星燚一众与乔傲遭遇的大街上。

星宿行会!

谷星燚口中吐出这四字,霎时间,满场寂静。

“星燚,你……你说要去哪里?”王易烊一脸质疑自己听觉的表情。

“看着我的嘴型,星-宿-行-会!”少年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道。

这次王易烊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听错,既然自己听力没有问题,那绝对是死党的脑袋出了问题。

“星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们走吧。”少年神情轻松的说道,同时一把拉上王易烊。

“不是吧,你……你真的要……”王易烊目瞪口呆。

事实上面上出现这种神情的绝非王易烊一人,乔傲、及其随从,还有那些熟悉谷星燚的百姓对于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皆表现出十万分的震惊!

“喂,他说什么你听到了么?”

“好像说要到星宿行会去做星灵测定。”

“可他……他不就是天罡武馆那个出了名的废物么,他去星宿行会测个鬼啊?”

霎时间,整条街因为少年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炸开了锅。

然而此时那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兴高采烈的一路奔驰。

谷星燚对百焰城非常熟悉,更清楚星宿行会的位置,他一路拖着有些被吓到的王易烊走街串巷,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座雄伟巍峨的建筑前。

在两人身后,练霓虹玉容平静的跟随着。

百焰城星宿行会的门面是一幢三层高的建筑,青砖红墙,笔直的墙体将它围防的犹如一座城中之城,入口的正门呈现三米开阔的正方形,大门上镶嵌着一副星月图案,这个图案是星宿行会的标识。

少年来到巍峨大门前,他自下而上的扫视了这扇暌违许久的门户,随即踏步开足,毫不迟疑的向它走去。

“不是吧,你……你疯了,你真打算进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此刻王易烊无疑就是一个热锅上的太监。

“反正你本就打算今天测试,我就当是陪你好了。”少年一脸的轻松惬意,王易烊被他硬拽着前行,呼吸间,两人已进入门卫的警戒范围。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行会的大门有两名体格魁梧的壮年男子把守,既然把守的是燊国星者官方的最高组织,星宿行会的大门,因此两人星者的身份毋庸置疑。

“我们是来参加星灵测定的,我朋友之前已经报名了。”谷星燚抢先说到,言语间他摊手伸向王易烊。

星灵测定规则上不用提前报名,不过因为每天星宿行会给予进行测定的名额是有限的,因此前来测定的人一般都会提前几天把名报好。

之前王易烊透露他早计划于今日进行测定,因此谷星燚判断他早已报名。

作为一个燊国政府统辖下的官方组织,星宿行会的规章制度完善严格,所谓的报名自然不可能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在行会报名后会得到一张凭证,这种凭证中不但含有特殊密码,更有星者的星力作用其上,用于识别。

因此,凭证是很难仿造的。

此刻谷星燚摊手向王易烊索要的,就是这份凭证。

因为尚未从谷星燚不合常理的举动中恢复过来,王易烊愣了愣,随后才醒悟谷星燚那只手的意思,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凭证。

凭证的外貌只是一张厚厚的纸,上面印着一些花俏的图案,谷星燚接过时稍稍瞄了一眼,在那些花俏图案中他隐隐感觉到某个规律。

事实上,四年前谷星燚进行开脉之前,也做过这样的星灵测定,他见过这种凭证,不过那时候的他性格相当浮躁散漫,并未将注意力放到凭证的图案上。

门卫接过凭证看了看,随即还给了他们。

“不错,凭证有效,但你们只有一张。”门卫用生硬的语气质疑道。

“我本就是星者,今天来是陪弟弟做测定的,家里人担心万一结果不如意,弟弟会受不了打击,所以让我陪同照看。”练霓虹甩出一枚戒指,界面上印刻着与星宿行会大门上同一款的星月标识。

这种戒指是星宿行会发给星者的身份证明,凭借这枚戒指,星者能在星宿行会得到很多相应的便利。

那两个门卫望着练霓虹的眼神本就不似看谷星燚两人那么冷淡,此刻见她亮出身份证明,肃然起敬,板着的脸软化了九成。

“小姐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是正式星者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星宿行会没有明文规定,不过来做测定的人不少有家人朋友陪同,如果这些陪同者具备星者身份,一般都会放行。

星宿行会基层人员流动性很大,政府出于种种考量,一般不会让基层人员在一个地方呆上很久,这是为防他们结党营私,这两个门卫就是从别处新调来的,他们虽然听过百焰第一天才废物的事迹,不过却未见过谷星燚,因此认不出他。

王易烊有预约,练霓虹本就是星者,两个门卫的视线集中到最后的谷星燚身上。

“哦!我吗?我就是那个受不了打击的弟弟,姐姐今天就是特地陪我来的。”

两个门卫偷偷瞄了一眼风情万种的练霓虹,两人的眼中流露出妒忌。

“你为什么没事先登记报名?”

“这个……其实我原本是不敢来的,不过刚才在街上,有个好朋友不遗余力的鼓励我,因此我想,来试试总比一开始就放弃的好。”

王易烊的神情非常怪异,谷星燚口中的“好朋友”无疑就是指乔傲,事实上,方才的乔傲确实不遗余力,只不过他不是不遗余力的鼓励,而是不遗余力的羞辱打击。

两个门卫对视了一眼,沉默半响后,道:“内部的情况我们不清楚,今天来做测定的人不算太多,如果你现在报名的话,或许能排上。”

“谢谢两位,一看两位就是好心人,既然如此,我就替两位祝我今天旗开得胜了。”

替别人祝自己!

既迂回又不失奇葩,练霓虹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今日谷星燚那处处出人意表的一举一动,将她柳眉樱口间的那抹慵懒完全驱走了。

星宿行会的大门开启,三人终于步入其中。

“星燚,你……你真的要参加测定?”三人前行于通往报名处的路上,虽然已经进入星宿行会,但王易烊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大少,都进来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回去,那就真要被人当成心怀叵测的细作了。”少年漫步走在前面,再度踏上心中这条荒废已久的道路,往昔的记忆在少年那份轻快笑容的掩饰下,一一浮上心头。

“小烊子,你就别管他了,过会儿如果他受不了击打要自尽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打昏他的。”练霓虹又恢复到那份事事不上心的慵懒语调,这种语调在加上一声“小烊子”令她看起来好像一个久居后宫,养尊处优的妃子,当然是祸国殃民的那种。

“哈,那就先谢过虹姐姐了。”

前行了一会儿,三人来到了星宿行会内部的报名处,与整座星宿行会的巍峨雄壮相比,报名处的摆设倒是平平无奇,此刻这里就如方才门卫所描述的,人员稀少,除了工作台后坐着的那位行会工作人员,旁边只有二三人等候着。

看来,大多数的人都和王易烊抱有一样的想法,在今日之前就早早把名报上,拿到了凭证。

无论身在何地,练霓虹的美貌总是能引起不小的骚动,即便是此地也不例外,报名处零星散散这数人的视线难逃沦亡,随着练霓虹的踏入,不约而同的被这道枫红热火的身影吸引,随即……

嗯!?

方才两个门卫因为是新来的关系,没有认出谷星燚这位名人来,但此刻报名处的除了负责报名登记的,其他都是本地人,而且都有星者这层关系,他们可不会认不出谷星燚。

霎时间,报名处的几人眼神交汇,其中一人更是面露愕然。

“你……你是来做测定的?”提问之人对星宿行会的规矩颇为了解,星宿行会平时并不接待闲杂人等,更别说是今日了。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星灵测定的报名处,目的为何非常明显。

然而因为此刻面对的是这张脸,明明是非常明显的目的,开口的这人却满脸不可思议。

“你哪位啊,我们很熟么?”谷星燚神情怪异,此人面上即刻一红,他刚才那种问法,在外人听了确实像和谷星燚有很深交情一样,但事实上,两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嗯……,虽然不熟,但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那人掩饰着尴尬,强撑着道。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久仰’好了。”

仿佛没见到此人变得如同猪肝的面色,谷星燚越过他,来到报名的柜台。

“麻烦你,我想报名参加今日的星灵测定。”

柜台上的那人向谷星燚投来一个略感意外的眼神,目睹他这一眼,谷星燚看出了几件事。

首先,这人应该也是刚调到百焰城,因此他对于自己这张脸出现在这星灵测定的报名处,反应才会这么平淡,谷星燚看得出,此人那个“略感意外”的眼神,应该是源于自己竟然到现在才来报名这个因素,而非是“哇!这个废物来报名干嘛?”

其次,谷星燚判断这个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人,而非星者,因为像报名统计这样的职位如果安排一个星者的话,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虽然这里是星宿行会,但并不代表在这里工作的都是星者。

事实上,星宿行会大部分的工作依旧是由普通人担任的。

除此之外,让他做出如此判断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这人此刻那一身七歪八斜,单单一眼就足以让人火大的着装。

衣襟松乱,褂子斜跨,袖口一个半翘,另一个却几乎翻卷到手肘,如此的着装,单单一句“衣衫不整”简直就是一种褒奖。

以此人的职务性质,他对于着装这般不重视,说明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有段时间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混成了一个老溜子了,而非菜鸟。

因为如果是菜鸟的话,刚调到一个新地方的他,理应注意自己的颜容,出现他此刻这般七歪八斜的可能性实很低。

既然确定了他来此已经有段时间,那他对于就百焰城来说简直同等名胜古迹的“谷星燚”三字,或多或少都该有所耳闻,既然有所耳闻,通过方才旁边那几个报名者的窃窃私语,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如此,此刻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的他,不该是这种反应。

之所以出现这种反应,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窃窃私语他并没有听到。

方才那些窃窃私语虽然离他有段距离,但以星者的耳聪目明,不该错过这些信息。

因此,谷星燚最终得出的结论,他并非星者。

这就是与此人对上眼的呼吸间,谷星燚脑中转过的念头。

自从开脉失败后,众人的排挤带来的不仅仅是孤独,还有宁静。

耳边那一声声虚伪的谄媚奉承褪去后,少年相较以往更能对某些细枝末节投以关注,他的注意力比以往集中十倍。

而这番变化所带来的好处,越来越让少年庆幸有这四年。

那人凝视了谷星燚一会儿,视线又瞥过谷星燚,扫了扫四周依旧窃窃私语的其他报名者,途中自然也在练霓虹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才切回到谷星燚。

“之前报名今天进行测定的人很多,你现在报名的话,今天未必能排的上。”

目睹四周之人窃窃私语,却又听不到实际内容的他,面上的疑惑更重了,不过虽然衣衫不整,但他还算恪尽本分,对谷星燚陈述利弊。

“谢谢好意,情况我了解了,我还是决定要报名,就算今天轮不到也没关系。”

“这样的话,好吧,那就把这个填一下,还有报名费,一百焰盾。”

此人递给谷星燚一张表格和笔,随后他便移开视线,忙自己的事去了。

当然,他自己的事,总体来说就是发呆、打哈欠、以及……用斜视偷瞄练霓虹。

很快填写好报名表格,谷星燚将表格递给那人。

“哦,叫谷星燚是吧?十五岁,所属家族是谷家……”

——嗯……谷家,谷星燚……

“谷星燚!?”自言自语读着表格上的内容,下一瞬,那人一副活吞了一把苍蝇的表情。

“你……你……你叫谷星燚?”

“嗯……,用了十几年的名字,应该是不会写错的。”少年回以一个非常无辜的纯真笑容。

那人的表情越来越精彩,他的视线移动到四周那些窃窃私语报名者的身上,现在他明白他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了。

下一刻,让他表情更精彩的事来了。

交上了报名表格,谷星燚开始从衣袋里掏取那用来报名的一百焰盾,掏着,掏着……两道英眉渐渐靠拢,靠拢,靠拢,乃至……僵立蹙蛾眉!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这四句是上古唐朝时期,诗仙李白所做的《怨情》的原句,谷星燚此时此刻的状况,这首《怨情》稍稍改动一下,便可生动直白的加以描绘。

少年伫台前,僵立蹙蛾眉,泪目珠千行,至于心恨谁么……

练~霓~虹~

少年向身边的美人投去诉说着如此四句的眼神,这眼神是如此生动。

“嗯?干嘛这么看着我……咦,等等,该不会是……刚才都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