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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老祖母话刚说完,药姑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这杯子没有烧好,老祖母请继续讲。”

老祖母苍老的脸上,有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她眼珠子一转,道:“巫圣,您青春正盛,要不要也出去看看,无论看中谁,部族中绝对没人和您抢。”

“我伤势未好,怕是不太合适……”药姑双颊发烫,又道:“对了,这牉合日,可有什么来由吗?”

老祖母翻找一阵,再次拿出那本中庸,翻到一页道:“我的祖母曾经教过我,她告诉我要爱护同族的人,但是绝对不能和同族的人结合,否则便会给整个部族带来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此话怎讲?”

“有一种叫畸的怪物,会钻入孩子的体内,让他们长不大。一个部族没有孩子,那不是灭顶之灾是什么。”

药姑眉头皱起,陷入深思中。

好一阵后,她正色道:“老祖母,以巫神的名义,我要召集三个部族的长者开会。”

“为了便于抵御蛇灾,咱们三族合村,大家筑高墙,一起居住,一起劳作,共建大同社会。”

“至于这牉合日,弊端太多,以后新生的孩子随母姓,有自己的名字。成年后必须组成家庭,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药姑滔滔不绝,足足说一盏茶的时间,她按照自己的经历,将整个大夏国的风俗全都搬过来,临到最后道:

“……还有,咱们要推行教化,小孩子要从小读书识字,有灵根的便挑出来,学习修行之法。”

“这样的话,用不了几十年,蛇灾便不足为惧,每个人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老祖母,你说这样的社会好不好?”

药姑大声询问,却不见任何回应,扭头一看,发现老祖母早已歪着脑袋睡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们好!”药姑并不气馁,目光反而更加坚定。

她是巫圣,三大部族最信奉的巫神派下来的使者,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于是乎,礼教便如蝗虫过境般,席卷着整片土地,改造着所有的一切。

时光匆匆,转眼间二百年便过去。

二百年间,这片土地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唯独一条九曲小河,依旧按照它自己的轨迹静静地流淌。

小河自万蛇山中发源,途中灌溉无数的农田,最终流入弱水湖中。

濒临入湖口的地方,一座青黑色的神庙耸立,最高的地方,仿佛抬手便能摸到天空。

但整座神庙长满枯藤,不知已经荒废多少年。

沿着小河顺流而上,约莫二十里地,便有一座四面用城墙围起来的村寨。

村寨大门口,高高的城楼下方,一石龟趴在路边,驮着一块门板大小的石碑,上书两行苍劲的大字:

‘万尊巫圣陛下谕令,老人上山,小孩入水,丁不过千。’

北风呼啸,吹得人脸上生疼,一辆板车缓缓从村寨中出来,那拉车的不是牛,而是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

板车上方,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穿一身短褐,身材高瘦,长发束在脑后,嘴上留有短须。

青年将车赶到塔楼下,仰头喊道:“夏家姐姐,麻烦开个门,去地里拔些冬菜。”

“呦!这不是严美人,不对,现在应该是妘严氏。一个人出去可是危险得很呐!要不要姐姐陪你。”塔楼上,一身穿兵甲的中年妇人笑道。

“请夏家姐姐行个方便。”严美人面皮微红,揖手道。

“还不领情,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放心,你家女人打不过我。”那中年妇人掐一个诀,将大门打开。

严美人低着脑袋,喊一声驾,慌乱中冲出寨门。

猪车沿着大路而行,约莫二里地后,天空中突然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风雪之中,严美人紧一紧衣服,将鞭子在空中一抽,喊道:“大肥,快跑啊!要是回去晚了,可赶不上晚饭。”

那猪似乎能听懂人话,步子渐渐加快,沿着大路小跑起来。

约莫三里地后,猪车在一片白菜地前停下。

严美人跳下猪车,将绳索拴在一棵桑树上,随后拿起一把镰刀,走进白菜地中。

他割一棵白菜,扔到野猪的面前,道:“你偷偷吃,可不要告诉别人。”

那猪哼哼两声,开心地拱起来。

严美人露出笑容,继续割取地里的大白菜,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割倒一片。

他将白菜一一装到车上,又去拔两个萝卜。

他拿着两个萝卜,正准备上车,突听见哇的一声啼哭。

“哪来的孩子?”严美人仔细倾听,那啼哭声却不再响起。

“我这莫非是想孩子想疯了。”严美人摇头自嘲,只道自己听错。

然而他刚坐上猪车,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再次响起一声啼哭。

这一次,严美人不再迟疑,他放下皮鞭,直奔啼哭声。

雪越下越大,在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

一行浅浅的脚印,拐过几道田埂,终结在两人高的草垛前。

那草垛及腰处,突起来的地方,一个雪白的婴儿躺在上面,若非手脚不停乱动,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

寒风刺骨,大人都冻得瑟瑟发抖,那婴儿却笑容满面,用乌黑的眼睛看着严美人。

“这大雪天,是谁竟如此狠心!”严美人四面张望,试图找到一些痕迹。

然而空旷的田野上,除了风雪,不见任何人影。

他回过头来,见那婴儿双腿间长着一只雀儿,叹一口气道:“男儿命贱,这么冷的天,造孽啊!”

他一把将婴儿抱起,用自己的袍摆裹住,搂在怀里。

那婴儿一到严美人的怀中,小手便死死抓住严美人的衣衫,张开小嘴不停地咬。

严美人知道孩子是饿了,不过只能道:“我不是娘,没有奶!”

那婴儿咬一阵,始终吃不到奶,当下哇地哭起来。

严美人眉头大皱,抱起婴儿,匆忙向猪车跑去。

大路上,严美人一边赶猪车,一边哄着婴儿,眼见离寨子不到一里地,心中不由得慌起来:

“门口有岗哨,这哭声若是被人听见,没人要的男娃,那定然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