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画面刺疼了江慕寒的眼睛。
他垂下眼，心里全是……嫉妒。
小崽崽虽然和他身世很像，一样的不受亲人喜欢，一样的受尽世态冷暖。
但是，小崽崽却遇到了这么好的“家人”。
而他……却像一条狗一样挣扎求生，从一个魔窟逃出来之后，又被歹毒的恶人抓住扔进毒汁淬炼……
只不过想起一些零碎画面而已，江慕寒顿时脸色惨白。
“锅锅？”江慕寒浑身僵硬发冷，额头浮出冷汗，像是顽疾又要发作。
身边亲信立刻准备拿出五石散。
但是，就在江慕寒眼前一阵发黑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却紧紧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锅锅？”小崽崽歪着脑袋，一脸关心。
江慕寒眉心深锁，显是疼地厉害。
冰凉的手攥住小崽崽又软又暖的手，向身边的亲信道，“叫周公公来。”
很快，老太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又来了。
小崽崽：！！！
“不喝！锅锅！不喝！”小崽崽一把抱住江慕寒，圆眼睛瞪向老太监，整个小身子都充满了抗拒。
老太监：……哎。
哪怕江慕寒要将他杀了都没这么难受。
“怎么，你不想哥哥喝药？”江慕寒笑地很勉强。
但也许是从小崽崽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太过暖人，又或许是今日才刚喝过一次药的缘故，又或者是不想让小崽崽担心，江慕寒硬生生忍下了突如其来的头疼。
只不过本就深黑的狐狸眼冷湛地像是没有眼瞳，只剩一片漆黑的渊薮一般。
小崽崽担心极了，难过地点了点小脑袋，“嗯嘛。”
“好，”江慕寒笑了笑，“那就不喝。”
他想要装作一切无事那样拿起筷子，却发现手指抖的厉害，才刚刚拿起，象牙筷就噼啪落在了桌上。
“乖乖喂！”小崽崽急忙说。
小手握紧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香喷喷的肉肉，小心翼翼地喂到江慕寒嘴边，“啊——”
小时候，爷爷哄她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哄她张嘴的。
江慕寒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张嘴接下小崽崽投喂来的饭菜。
老乞丐看着那一幕，若有所思。
滚烫的汤药气息弥漫在空气里，老乞丐鼻子动了动，默默地嗅闻，并慢慢地以此分辨出汤药中所用的药材。
也许是小崽崽的投喂太过贴心，也或许是这顿饭的气氛实在太好，江慕寒难受了不多一会，总算慢慢地恢复过来。
虽然有些小小的意外，但这顿晚饭，两大一小还是吃的其乐融融。
老乞丐的手艺实在太好，小崽崽哼哧哼哧地扒拉着小碗，吃的整个崽都像是要钻进碗里去了。
老乞丐更加狐疑了。
怎么贵人只给小草草穿好的戴好的，却看起来像是不给吃好一样？
“啊~~”干完两碗饭的小崽崽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皮，“好吃~~~”
老乞丐，“……好，好吃就多吃点。”
“不错，能吃是福，”江慕寒看着能吃能睡的崽崽，心满意足地说，“再多吃点，到过年时就能白白胖胖了。”
小崽崽实在太瘦了，头发也细软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江慕寒想想别的贵族人家的小娃娃，特别是小崽崽那个被娇养长大的“姐姐”，心里默默发誓，他的娃娃，一定不能比别人家的差。
就连公主也要比过去才行！
三个人一起吃着饭，而小团团睡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坐起来大喊，“姐姐！”
“姐姐！”
小草草急忙放下碗筷，脆生生地答，“哎！”
“姐姐在~”
一门之隔，小团团知道姐姐还在这里陪着自己，就顶着一张烧热还未褪去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到弟弟笑，小崽崽也开心地咯咯甜笑起来。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但却极有感染力。
很快，老乞丐也慈爱地笑了起来，江慕寒被这气氛带着，唇畔弯起，眉梢眼角也有了浓浓的暖色。
咿咿呀呀地笑声让这顿晚餐更加温馨有爱了。
更不用说，连身为皇帝走狗的周公公，都第一次对他慈眉善目，还在小崽崽的强烈要求之下，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倒掉，一整夜再未提起吃药的事。
江慕寒觉得，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吃的最香的一顿晚饭。
晚饭十分尽兴。
吃过饭后，小崽崽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哼哼，“爷爷~饱饱~”
从来没吃过好吃的小崽崽，不小心吃撑肚子啦！！
老乞丐笑呵呵地说，“去院子里走走，今晚月色很不错呢。”
小崽崽开心地，“嗯嘛！”
这座宅子的风水本就很好，但却因为后院里埋葬的女尸实在太多而被压制。
现在处理完后院的尸骨，又做过法事之后，整个院子的风水一下子就变地十分宜人。
对风水感知最强烈的小崽崽可太喜欢了。
于是，她一手牵着爷爷，一手牵着江慕寒，两大一小在院子里惬意地散着步。
小崽崽心情很好，还会调皮地要爷爷和哥哥将她拎起来，在半空里晃啊晃，开心地简直不得了。
咯咯的笑声穿透夜色。
老太监和亲信就非常识时务地落后很远，默默地跟着他们。
就在这时，老乞丐回头看了一眼，察觉身后的人并听不到他们说话之后，便小声问道，“贵人。”
“您是中了蛊毒吗？”
江慕寒神情一凛，“你知道？”
老乞丐，“晚间那碗汤药里闻着似有孔雀血，这是克制蛊毒的一味药，但用量很小，勉强能控制巫蛊发作，但治标不治本罢了。”
江慕寒一抬眼，“你闻到的？”
老乞丐，“只是粗识药理罢了。”
能只是闻气味就知道里面有那些药材，这还叫粗识药理？
不但“粗识药理”，还能教给小崽崽《周易》，这么厉害的一个老者，装了整整一天，现在却像闲聊似的在自己面前暴露本事——江慕寒的目光，瞬间耐人寻味起来。
老乞丐察觉到了江慕寒的目光，讪讪地笑着，“老朽只是随意一提，贵人莫要见怪。”
江慕寒意识到，这老乞丐是在试探自己。
但却并没有恶意。
江慕寒冷声道，“既然粗识药理，可知道怎么治么？”
老乞丐沉默了片刻，便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