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渐渐地，祝瑶也不再骑车了，安心当起了盛意的车后座乘客。
不过舞还是要练的，坚定无比的热爱，已经成为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
最近祝瑶的兴趣点在古典舞上，越挖掘越惊喜，不愧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把什么“摇曳生姿”、“娉婷”、“婀娜”、“翩翩”全都变得具象化了，随意做一个大掖步、顺风旗，就能把轻盈曼妙的气质轻松表达，韵味无穷。
但冬天对练舞的人也的确不友好，冷气、湿气像是能浸透到骨子里，骨骼生了锈一般，变得僵硬又沉重，热身和基础拉伸都需要做双倍，否则进入不了好状态。
盛意的书包是神奇口袋。
不管是围巾帽子，还是热水袋、暖手宝，里头应有尽有。
祝瑶到了舞蹈教室先把用了一个下午的热水袋充上电，然后再猛吸一口气换上练功服，飞速迈出第一步……一旦开始倒也不冷了，身体越动越热。
盛意在旁边不动如山地写作业，碰到需要辅助的时候再上前。
不过比起能在室内练功或者学习的两人，盛凯的情况显然要凄凉多了。
他依旧在坚持跑步。
但大冬天的跑步，是真的北风灌口、刀割喉咙，耳朵冻得通红，跑着的时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可怕的是停下来喘气休息时，热汗被风一吹马上变冷，接着就是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
最初劝盛凯放弃特长生这条路的那个高中部教练看着人从9月开跑，一直跑到了12月仍然在坚持，终于在某一天晃悠到了跑道旁，捏着秒表暗戳戳地给计时了。
800米跑了2分57秒。教练惯性撅了噘嘴，是心里头满意面上却嫌弃的经典表情。
盛凯跑过第二圈时瞧见人了，没停，但喘着气大喊着打招呼：“教练~好~”
教练没搭理他。
但当他跑完七八圈，把方向调转预备跑出操场时，教练大声把人叫住了，开门见山道：“盛凯，你过来，我问你，你愿意练跨栏吗？”
盛凯呆立当场：“……”
教练撇撇嘴：“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机灵！想当运动员，除了要有耐心有决心还得有股劲儿，聪明劲儿，要有一股从内而外的相信自己可以有所突破，力争第一的精神头！”
盛凯嘴巴越张越大，教练瞧他仍是呆傻到不可置信的样子，更嫌弃了，也不至于吧，他可只问了问啥承诺还没给呢！
“诶，也莫开心得太早，练不好一样考不进重高。”
盛凯却好似兴奋过头了，整个人猛地朝教练一扑，教练大惊失色，迅速灵敏的后退……主动用背部接住了飞速砸向他的一颗足球，这还没完，身体很快又被着急忙慌的盛凯扑上来，前后夹击，最终——
在地上摊成了一张愤怒的大饼。
教练咬牙切齿道：“我收回刚刚的问题，你不适合练跨栏，你适合去当足球守门员。”
盛凯：“……哦。”
“……哦？”教练一个勾腿飞速起身，简直要恨铁不成钢了。
盛凯不敢说话了，这会盛意和祝瑶都不在，他不大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心里是很想恳求教练给他一个机会的。
好在教练对他也挺了解，知道他平时不太会说话，但内里是个努力又勤奋的好孩子，这也正是他最终选中盛凯的根本原因。
体育这条路，天赋以及优秀的身体素质或许是敲门砖，但真正能决定在这条路上走多远的，是抛洒的汗水多少，汗水的重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能换来拿在掌心的奖杯的重量。
教练一把揽住了盛凯，夹带着边走边道：“跨栏这个项目，速度和技巧缺一不可，也非常看重弹跳力、灵活性这些，你以后的训练得严格按照我给你定的来，知道吗？”
“教练，我肯定听你的话！”名副其实的乖乖仔立即表决心。
教练心情好了些，掏心掏肺道：“小凯，我也给你透个底，其实我们学校初中部没有体育特长生的名额，但是县中的总教练是我师哥，他那头跨栏的项目始终没有人能顶上去，让我们给推荐几个新鲜血液，我思来想去选了你，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练了就能出多好的成绩，但是只要你肯努力，上个县中应该不成问题，等到时候就是我师哥接管你了。”
县中，也就是县城最大最好的那所重点高中的简称。
而作为县中体育部的总教练，每年都会有各种指标和考核，如果各个项目都发展得极好，之后能拿到的预算和设备自然也就更多。体育上也尤其讲究种子选手的选定和培养，毕竟大部分的成功都是经过时间和努力锤炼出来的。
盛凯并不是很明白教练口中的项目指标是什么，但听到学这个大概率能顺利上县中已经欣喜若狂了：“教练，我绝对会好好练的。”
“好！我相信你！”教练拍了拍盛凯的背，把人指挥着从器材室抬出来不少练习用的栏架。
一一摆好之后，教练开始讲解规则和动作要领。
跨栏的技术并不简单，难度相对其他田径项目更大，速度、平衡力、节奏把握、核心耐力、灵活协调性通通都必须具备，否则的话，就会……
栏架乌拉拉地被撞飞、撞倒、撞成一地狼藉。
盛凯无比沮丧，在第八次再度撞倒栏架后。
虽然前后尝试了八次，可他一次完整的110米跨栏都还没有成功过。
教练再度重申：“盛凯，节奏！节奏把握非常重要！前后分配到的比例必须拿捏到位，起跑多少秒、多少步数，开始跨越栏架后，每一个栏架之间的步数、步长，支撑和腾空的时间节奏，你都得心里有数，前后分配要合宜，不要一上来就把力气用光了！”
盛凯很想说他没听明白，虽然每一个字的意思他都懂，但开始跨栏后，实在难以掌控教练一再反复强调的“节奏”。
教练摸摸他脑袋：“再试最后两次，然后你先去吃饭，今天才刚刚开始，不急。”
最后的两次也以失败告终。
盛凯被栏架狼狈带倒在跑道边，整个人都快绝望了，干脆躺着不起了，这倒把教练吓住了，飞速冲向他，可别摔伤了啊！
来操场找他汇合去吃饭的祝瑶和盛意也被吓了一跳，同样飞奔过去。
“我没事。”盛凯赶紧起身。
等听完解释，祝瑶和盛意也无比惊喜，初三上学期即将结束，盛凯的成绩依旧卡在中段，甚至因为太过紧张上次月考退步了好几名，如今教练终于肯指点了，实在可喜可贺！
“我好像学不会。”盛凯却害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盛意帮着扶正了栏杆，接话道：“这个看着是有点难度的。”
教练让盛意试试看。
盛意转动了一下脚踝热热身，接着起跑——跨——
虽然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很顺利完成了110米跨栏，栏架连轻微移位都没有。
教练：“……”
盛凯：“……”
祝瑶：“……”
盛意自己也有些尴尬，早知道不跨了，瞧着盛凯更蔫吧了。
祝瑶勉强给找了个理由：“哥哥腿比我们长。”
教练也赶紧点头：“对的，别沮丧啊，小凯。”
“哥哥，要不你陪着小凯一起练习吧。”祝瑶提出了可行性极高的建议。
兄弟俩一起站在了起点。
盛凯这回不仅碰倒自己的栏架，还一把堵住了盛意那半边。
反复几次后，祝瑶也发现了盛凯的症结，他把握不好节奏，于是试着帮他喊口号：“小凯，听我指挥哦，跑……1、2、3、跨！1、2、跨！1、2、跨、1、2、跨！1……”
盛凯猛地回头看向栏架和落在他后头的大哥，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教练也猛地给祝瑶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长期练舞的人，这小节奏把握得比他这个教练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