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骗了。’
在亲自审问完玉芝后，哪怕再不愿意相信，可作为专业人员的敏锐反应还是让夜兰立刻意识到了这点。
不过骗他们的不是凝光，而是那个现在还被关在地窖里的霜降！
为了查明真相，夜兰在午夜敲响了往生堂的窗户，两人没有惊动胡桃，再次来到了关押霜降的地下室。
在这里，夜兰为胡闹讲述了这次事件的另一个版本。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
她开口的瞬间，霜降竟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密卫查了很多东西，但有些始终让我疑惑，为什么没有别的杀手在往生堂周边行动，霜降任务的失败为何没有引起任何异动，他的家眷为何无人看守。”
这些一直是困扰着夜兰的疑惑，因为这一切，在有一个幕后黑手的前提下根本不合理。
“但如果，这一切只是一次某个人的个人行动呢？”
夜兰看向霜降，对方大方的与她对视。
“没有人要针对往生堂，或者说，有人要这么做，但却不是用你所说的方式，也不该由你来进行。
你被抓后的一切言行，都只是在引导一个江湖经验为零，实力强大，背景深厚的孩子，为你的目的付诸行动。”
江湖经验为零，实力强大，背景深厚……胡闹听着听着脸就红了，自己被，利用了？
“咳咳，不愧是荧惑密卫，你能知道这些，说明你们找到她了。”
霜降十分肯定的说道，夜兰也没有隐瞒直接点头。
“呵呵，感谢你，密卫，作为回报，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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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会有多么廉价呢？
二十万摩拉，这是名为霜降的野孩子被他父母所开出的价格，和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他们被带上一艘大船，从须弥被带到了璃月。
是的，他不是璃月人，而是须弥人与璃月人的混血，而他比其他被带回来的孩子幸运的是，他有着一副标准的璃月人面孔。
因为人手紧缺，所以他被留了下来，他不必被送去至冬，不必成为人体实验的材料，只需要接受训练，成为一把刀、一条狗，就可以在璃月港享受他原本根本不可能触碰到的生活。
为了保住这种生活，他做了很多很多，亲自参与到各种各样的腌臜事中，绑架，拐卖，杀人越货都是家常便饭。
他从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有什么不对，他以此为生，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的事，怎么会有错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开始读书开始。
很奇怪吧，他也觉得很奇怪，一把刀，一条狗，为什么会需要读书？
后来他知道，原来是上面看重了自己，这是一份天大的恩典，他不再是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的孤魂野鬼，他在璃月拥有了一个身份，哪怕明面上只是一个商会的小伙计。
只是，安排这些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让霜降读书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或许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书是为何而存在的，他们生活文明的社会中，从小被灌输了文明的价值观，所以他们作恶是出于想要作恶的心。
但霜降不同，他是野兽，他作恶是为了生存，你能指责狼吃了羊是在作恶吗？
但读书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璃月的书，无论如何都是绕不开五个字的，仁、义、礼、智、信！
他第一次知道，仁是爱人，义是尊贤，他第一次知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有之！
于是他开始反思，反思这些自己真的有吗，于是，在一次次任务中，那些让他心中难受的眼神，那些憋闷的重压，那些下手时的犹豫一个个的都有了名字。
那是他的恻隐之心，他的羞恶之心，他的是非之心！
那一刻，野兽变成了人，有了人的思考方式，就不得不去面对自己曾做下的恶。
再问一遍，你可以指责一只狼吃羊是在作恶吗？
只是这次，我们要增加一些条件了，这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也是一只羊。
自那以后，每一次的任务都开始让他痛苦，那些恐惧、憎恨、祈求的眼神明明和曾经的一切并无不同，可这时的他已经能读懂，这些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不再是为了生存的野兽，而是知道了自己在作恶仍选择下手的，坏人。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他只是一条卑微的狗，他的脖子上有主人的锁链，他的一切都身不由己，只是一个任人操控的木偶。
从不会做梦的他开始做起噩梦，他尽力想要跟其他同僚一样毫不在意的继续现在的生活，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与那些一开始就是自己选择作恶的人不同，他被留下是一个意外，他是一个异类，他的狼皮是被别人蒙上的，不是他自己披上的！
这一切他都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而越是隐藏，这份痛苦便越是发酵，他不自觉的开始关心一些自己之前从没在意过的事情。
自己的老板，他到底在做什么，而自己每一次的所作所为，到底都意味着什么。
在这里，他知道了人原来也可以成为一种商品，他当然不会去动璃月人，因为有的是更好的目标。
须弥的沙漠民，枫丹的孤儿院，纳塔战败的部落，在这些地方买卖人口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武艺磨炼的比其他人优秀，如果自己仍是那副朝不保夕的样子，又哪来这么多时间思考对错。
而真正促使他促使他做了当下一切的，便是玉芝被下毒的事，他只是她台下的一个看客，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当这个看客，在她唱的曲子里暂时忘却一切。
可他不行，他在那时必须伸出手，将那个他引以为寄托的人救下，然后面对现实。
“就这么简单，抱歉了，胡闹仪倌，给你们添麻烦了。”
夜兰已经离开，在霜降交代出一切事情始末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些大了，得去找能处理这件事的人来做决定。
“你用自己做了代价？”
“……我没那么高尚，最开始，我真的是想提前完成老板的计划，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拙劣的谎言，这次不用什么手段，胡闹也能看破。
“你应该明白，就凭你说的那些，很多人都得死，也包括你。”
拐卖人口，走私，无论哪一条都够这些人死上好几次，而霜降作为其中的鹰犬之一，也绝对逃脱不了。
“呵，我凭什么能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霜降闭上眼不再言语，胡闹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这件事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那两位“幕后之人”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隐藏了无数年的秘密，会被一个小小的异类引爆。
往生堂则是遭了一次无妄之灾，对方原本只是打算在璃月散播点谣言，在往生堂陷入低谷的时候出来收割一把，结果到了霜降嘴里就成了谋夺整个往生堂。
他利用一个简单的信息差引爆了一切，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往生堂背后能牵扯出这么多大人物。
走出地窖，胡闹看着天上的明月，他此时有种荒唐的感觉。
霜降这个人无疑是矛盾的，他做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完全的坏人，遭受着内心的折磨却要为了生存不断作恶。
他悲剧的根源在于他无法选择的人生，可这又是谁的错呢？
“呼，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松了口气，胡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路过胡桃的房间，看着里面呼呼大睡的少女，他露出笑容。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也不必再神经兮兮的警惕一切了。
对他来说，现在只要那个傻瓜能放心的在梦中酣睡，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