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摸了一下云丹的脸，又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无奈地出了诊室的门。
又是一轮又一轮的电击、按压，就在丹尼尔也绝望流泪的时候，仪器上的心率慢慢恢复过来了，生命终于有了转机。
沈立看着垂头丧气的他们突然抬起了头，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沈立喜极而泣。
这一把拉回来，无论如何都会让她好好活下来的。
很快，云丹被转到了监护室。
病房外，沈立开始向丹尼尔一点一滴地了解云丹的病情。
“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现在情况很不好。这个样子，随时会挂。”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她居然瞒着我，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
“我之前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身边的人，一个人孤身在美国治疗。治疗组的其他人都有人陪同。但是来了中国，我理解她了。你们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让人有一种特别的压力，这种压力确实会干扰病人的情绪。她也时刻在考虑，她的病情对你们的生活是不是有干扰。”
“主要是前面我成了家，她不想……”沈立抱着自己的头，痛悔不已。
“她这次去美国是想专心治疗，如果治疗情况不好，就会申请安乐，你能接受吗？”
沈立错愕，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大的生死决定，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沈立死命摇头。
“哎，你们都是一样的，她其实也接受不了，一个人在那嘴硬死扛。她本来是这组治疗效果最好的。发现的时候，属于早中期。但是她求生欲太强了，她怕死，每次分配的药，她都按照自己的感觉来调配，还私自买靶向药吃。”
沈立听了，无奈地苦笑，她知道她做得出这样的事，固执的让人心烦，又大胆得让人觉得害怕。
“她这次回来前，3个病友突然去世，对她打击很大。每天笼罩在死亡的信息里，心神不宁。我跟江雪商量，让她回国来待一段时间，有朋友陪伴可以分散下注意力。刚好你这里又有这么个心仪的项目，她就拼命想做好，没日没夜加班，这也是我经常跟她吵架的原因。”
“是我太大意了。给她加了很多担子。我是想留住她，没想到害了她。”
“这三年，只要不复发，基本在她身上，我们实验就属于成功了。这些药加量用下去对肝脏损害很大。再加上加班操心，休息不好。所以眩晕越来越厉害。你说她自己折腾成这样，是不是很可惜，关键搭上去的是自己的命啊！”
“那后面准备怎么办？”
“想办法让她尽快醒过来。要是一直这么昏迷，可能哪天早上醒来，她就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怎么才能醒过来呢？”
“等体征稳定了，我们还是早点把她转回到A市。要给她点刺激，不能一直这样，时间越长越麻烦。”
第二天下午，罗林江雪带着涓涓过来了。到了探视时间，罗林让江雪抱着孩子一起进去。
沈立进去，在云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心里揪心地紧张。
江雪抱着孩子蹲下来，说：“云丹，涓涓来了！”
涓涓在旁边奶声奶气地叫着：“姑姑，你起来呀！姑姑，你起来……”
江雪哽咽了一下，哄着涓涓说：“涓涓乖，叫妈妈，叫妈妈起来！”
沈立跟雷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颤，猛地看向涓涓。
江雪让孩子的手拉着云丹的手，涓涓懂事地说：“妈妈，妈妈，你起来，你起来陪我……”
云丹眼角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沈立想起在山村那晚她说过的话，猛地明白过来了，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云丹，你怎么这么傻呀！”
沈立把涓涓轻轻地揽在怀里，怕吓到孩子，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江雪把孩子的手放在云丹手心，然后握着云丹的手说：“云丹，一定要坚强点，你可不能抛下涓涓不管啊！”
江雪明显感觉云丹的手紧了紧，立马破涕为笑。
“云丹，你一定可以的。我们都等着你呢！”
探视结束，沈立走出来，忍不住悲恸大哭，用拳头捶打着墙，手背上的血渗了出来。
罗林在旁边劝他：“云丹还躺着，现在不是你悲痛的时候。孩子还在这呢，你当心吓到她。”
沈立听了，背过身去，擦了眼泪，连忙点头说是。
转过身来，他就慢慢收住了情绪。
沈立蹲下来，双手伸向涓涓，说：“涓涓乖，过来……叔叔抱一会。”
江雪哄着孩子过去。
涓涓走到沈立面前，哄着他：“沈叔叔，大人不能哭，哭就不乖。”
沈立笑着对涓涓说：“对，不哭，我们不哭。涓涓乖，叔叔也乖。”
沈立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心里默念着：这是我的女儿啊，是我亲生女儿啊！
涓涓伸出胖胖的小手，替沈立擦眼泪，说：“你看，你还哭，叔叔哭了，我也想哭。”
说着咧嘴也哭了起来，转身扑向江雪怀里。
“妈妈，我要姑姑，我要姑姑起来……”
沈立连忙收住了眼泪，抱着孩子柔软的小身体，开始哄她。
云丹身体体征好转，就立马被转院到了A市。丹尼尔确定了治疗方案，大家都在等候云丹醒来。
沈立每天都会带着涓涓到病房跟云丹讲会话。虽然涓涓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但是在沈立眼里，已经是一家三口最幸福的状态了。涓涓会奶声奶气跟云丹讲她每天经历过的事，还会讲小故事，沈立听了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天，涓涓把小脸蹭到云丹手上，云丹突然摸住了她的脸蛋。沈立看她手臂微微抬起，赶紧抓住她的手背，凑到她耳边，哽咽地说：“云丹，云丹，你是不是醒了？你看，这是涓涓啊！女儿在这，你睁开眼看看她……”
云丹眼皮微微颤动，看起来很努力地在睁开，慢慢地，她眼眶打开了，沈立笑着哭了出来。
“云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立连忙抱过涓涓，对她说：“你看，女儿在这，你看……”
沈立又哄涓涓：“涓涓，你看，妈妈醒了，叫妈妈。让妈妈摸摸你。”
沈立将涓涓送到她跟前，云丹目光就随着涓涓转动，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姑姑妈妈，你快点起来陪我，起来陪我，你不要再生病了……”涓涓闹了起来。
云丹眼泪流了出来，想努力讲话可是又讲不出来，表情有些着急。
沈立赶忙按了呼叫铃，让丹尼尔过来。
丹尼尔急冲冲过来，以为是出了不好状况，一看她醒了，喜出望外。
看她样子有些激动着急，赶紧过来安抚。
“放轻松，放轻松，等你好了就可以带孩子玩了。”
看孩子有点哭闹，他偷偷催着沈立先带孩子出去。
涓涓被抱出去，就哭了起来。
“我要姑姑妈妈，我不要她生病，我要她陪我玩……”涓涓在沈立身上扭糖似的踢腾。
江雪跟罗林连忙跑过来抱着哄她，着急地问：“怎么了？云丹……”
沈立气喘吁吁地回：“没有没有，云丹醒了，醒过来了。涓涓要粘着她，就闹起来了。”
他们俩听了，开心地说：“太好了，醒过来就好了。”
罗林抱过还在哭闹的涓涓，劝慰她：“乖，涓涓乖，姑姑马上就好了，等病好了，就陪你玩，现在爸爸妈妈陪你，好不好？”
说着，就把涓涓举高高，一下一下的，涓涓就笑起来了。
江雪看着沈立对孩子迷恋的眼神，就拉他一到边，跟他说：“等云丹身体恢复了，孩子我们会还给你们的。你先好好照顾云丹，孩子这里你不要有顾虑。”
沈立满怀歉意，连连摆手说：“不不不，嫂子，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你跟大哥帮我顾全了我这个家。涓涓你们带的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孩子是早晚的事，当然，也是后面的事。眼前啊，我们先把云丹的事情给解决好，让她安心疗养治病。我就是跟你交个底，孩子的事情你不要有顾虑。安心先做好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沈立看罗林也过来了，也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嫂子，大哥，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们！这恩情……”
罗林拍了拍他肩膀，说：“都是一家人，不说客套的话。你眼下照顾好云丹，孩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不担心……”
沈立看着涓涓，满眼是泪。
江雪看气氛有些悲伤，过来打趣沈立。
“你看涓涓长得多像你，你居然没看出来。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沈立一下子笑了，看着女儿一脸满足。
“没敢想，做梦才有的事情。还好是个美梦。不过生她那天，从疗养院回来的路上，我梦见怀里抱着个小女孩，现在想想，真的就跟涓涓一样，白白胖胖的。回来姚玲生了个儿子，我还有些疑惑梦不准。看来梦还真是准的。”
三个人笑了起来。
江雪说：“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这心理感应的事情说神奇也是神奇。”
罗林将沈立拉到一边，给他讲了当时俩人生孩子，将两个孩子掉包登记的经过。讲到江雪孩子出意外，两个男人都留下了眼泪。
“这些年，也多亏涓涓陪着，弥补了我们一些缺憾。”
“大哥，涓涓以后就跟着你们。我自己女儿在身边好好的，我能看着她健健康康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是以后的事情，今天不扯太远了。看到你们能团聚，我现在心里也舒坦很多。那会在疗养院，每天心都跟悬着一样。怕云丹病情复发，中间云丹又出了这么个事。好在俩人都平安，不然怎么跟你交待……”
“我真的太惭愧了。云丹这几年幸好有你们……不然你说我这……”
“好了，不说了，过去的事就当教训，后面做好，好不好？你们现在也算小圆满了。眼下重要的是把云丹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