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初冬，天气一冷，沈立姑奶肠胃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天沈立到常县视察工作，回城的时候，去了趟疗养院，准备找王院长给姑奶开一份中药处方，然后配些中药调理肠胃。
王院长见了沈立很高兴，问东问西的。
沈立把姑奶的检查单子拿给他看，他看后，就在单子上写药方。
“我这姑奶肠胃是老毛病了，那年也是难受得不行，医院到处看过不见效。也是您开的中药方子起效了。这一晃，好几年都没犯了，今年不知道怎么又开始了。”
“这老人肠胃啊，还是跟内分泌系统有关，内分泌系统呢，又跟老人心情有关。老人少操心，多休息，心静不烦躁，心情舒畅才会身体舒畅，就是这个道理。平时多陪陪他们，劝导劝导，老了就要服老，别瞎操心。”
沈立听了连连点头称是。想到今年自己离婚孩子走后，她就跟老了好几岁一样，每天都念念叨叨的，估计犯病就是跟这个有关。
王院长留沈立吃完饭再走，沈立看午饭已过，晚饭也还得两三个小时才开餐，就推辞了。
“你看这点也不是饭点，我这车里又装了宰杀的活鸡，还得早点回去冻起来。赶明啊，您去市里，我们请您去家里坐坐。我爸一直说要跟您叙叙旧呢！”
“行吧！这段山路前几天下了大雨，路基都冲垮了。吃了晚饭赶夜路，我还有点不放心。那我就不留你了，我送送你。”
沈立拿好王院长配的中药，俩人边说边往门外走。
到了车边上，王院长突然想起来个什么事。拉住了沈立问：“你们这次聘请的那个项目设计师是姓云，叫云丹啊？”
沈立把药交给小张，小张开了后备箱去摆放东西。
“是啊！您认识？”
“不认识也得认识啊！都上省电视台了，市里的电视台那会天天都是报道她的。能不认识吗？这么大的设计项目，头脑真是不简单啊！”
沈立看着他，骄傲地说：“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聘请过来的。本来也是A市人，能力又出众，市长很赏识她，亲自接见过的。”
“确实厉害，你们这实力也是可以的。诶，算起来她孩子也不小了，跟你孩子一般大了吧？”
小张在后面跟着说：“您是病人看多了，记错人了吧？人家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孩子？”
沈立也笑着不语，料想他是记错了人，
“不是……明明就是她……”王院长觉得有些冤枉，还想争辩。
小张不容他话说完，又拍了拍王院长肩膀，安慰下他委屈的情绪，肯定地跟他说：“您啊！肯定记错了，哈哈哈……”
这时沈立也无心与他辩论，一边跟他告别，一边往车上走。
王院长只能放弃，疑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的车已经拐了弯，又小声嘀咕了下：“真是我记错了？不能够啊！”
姑奶喝了两天的中药，不见丁点好转。那中药真的是苦到了心口，加上想起沈立的事情就闹心，就不情愿再喝了。
沈建明怕姑奶就这么倒下了，晚上就到一楼她房间里去劝慰她。
“您老啊，药还是要吃的。这不吃药病怎么能好么？”
“不吃了，不吃了，一把老骨头了，要死就死了吧！活着也为你们做不了什么，反倒天天唠叨碍你们眼，惹你们生气。”
“您看您又说气话了不是？这家里谁不敬爱您，还能嫌弃您？”
“哼，算了吧，别以为我老了糊涂了，瞎哄我。嫌不嫌弃我还看不出来？那天，我就问了沈立两句，立马跟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糊弄我两下皱着眉头就走了。”
沈建明笑了起来，问：“那您问他什么了？”
“我不是操心他吗？你说他离婚也这么久了，居然都没听说他有结婚的意思，连谈的意思都没有。你说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吧，还不是自己的。我这心里想到这事就不痛快。我那天看他回来挺早，就问他那个云丹是不是也还单身着，他不回我。我就问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林澜的姑娘，说也挺不错的，问他俩人有没有希望。哎哟，你不知道啊，他立马蹬鼻子上脸的，说我多管闲事，管的宽。哎……哎……”姑奶又被气得一喘一喘的。
原来沈家在姑奶房间里隔了个房间，让保姆中午带孩子睡觉的，顺便也可以让姑奶监督着保姆。后面保姆不在，房间就空了下来。
沈立这天下班想看看姑奶怎么样了。回来有点早，又有点犯困，三楼书房的床铺自己撤了，三楼房间他也不想再去。就在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倒在隔间的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睡睡到了天黑。隔间的门没有关严实，姑奶咳嗽的声音就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听见俩人在抱怨自己，有些反悔，但还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想听听他们聊些什么。
沈父边笑边拍姑奶的背安慰她：“您啊，是不会说话。你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谁啊？还这么瞎点鸳鸯谱？”
“我怎么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可是那姑娘条件这么好，沈立当初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连她爸爸的命都搭进去了，你说人家姑娘还能同意跟他在一起吗？可是，她不选沈立，我沈立这么年轻，不可能单身一辈子的啊！他就是外面也没听说有个女人，你说他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我不心疼吗？我听公司几个工人说，有个叫林澜的，跟他还是高中同学，高中那会还追过人家，说明还是喜欢的嘛！你说人家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能成，那不也挺好的啊！成个家，早点给我生个小孙孙，我就是死我也能闭眼了。”说完，擦着眼泪抽泣起来。
“哎呀，我的老祖宗啊！这事你还真别管，你管不着了，再操心毁了自己身体。这孩子，上学的时候花花肠子挺多的，我那时候担心他影响学习，管着他不让他早恋。你说他成人了，我也不管他了，就像他这样的年轻公子哥们，在外面养几个女人，哪有家长去管的，可他偏偏现在又规规矩矩的了。我也发愁，但是没用。”
“那要照你这么说，我可能死也见不到我小孙孙了？那我死了也闭不了眼。可是你说那个叫云丹的，她也单身不结婚，那她到底再等什么？”
“我原本以为沈立结婚她就结婚了。你还记得沈立结婚那年我们去常县疗养院吗？我在疗养院的路边看见过她，那会她怀着孕，月份看起来比江雪小一些。我还有些疑惑她怎么能这么快就结婚嫁人了。后来我又顶真看了下，确实就是她。”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是在王院长那里，好像跟江雪在一起做产检。但是转头就不见了。我问江雪，她说她不认识。”
沈立原本漫不经心的，听到这里，浑身上下像被雷击中了一般，脑袋嗡嗡作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靠近门边，想听得真切一些。
“那应该就是了。我看到的时候，她也是跟江雪在一起。可是你看她现在回来，提都没提结过婚的事。算一算时间，也不可能那么快再结婚还怀上孩子。所以我想那孩子是不是就是沈立的……”
姑奶一下来了精神，问：“那她带孩子回来了吗？是不是留在美国了？”
“留在美国不可能，她要真冒这么大的风险生下孩子，怎么会舍得离开小孩回中国，在美国又不是不能挣钱。我想是不是孩子已经没了，毕竟没有结婚，沈立又……”
“哎，拿掉孩子那也能理解，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谁愿意顶着这种名声过一辈子。沈立结婚前几天，她跑到家里来问我沈立回来没有，想见他一面。人已经瘦得不成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沈立她妈也是个没脑筋的人，站在门口还对她破口大骂，一把推她撞在铁栅栏上，满脸是血。你叫人家姑娘怎么还能给你家集福生孩子？”
“哎！真是造孽，她妈那也真是个拎不清糊涂的主。”
俩人猛地感觉有个身影在靠近，阴沉沉的，抬头一看是沈立，都吓了一跳。
沈立跟世界末日来临一样哭丧着脸，姑奶和沈爸一时错愕地望着他，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你们知道这么多事？你们就没想过要告诉我一声吗？”沈立说完这句话，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站在那里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孩……子……我们乱说的，我们……我们也不确定啊！”姑奶哭着说。
“沈立，你冷静点。事情没弄清楚，我们也怕弄错，不好说啊！”
“还要怎么弄清楚？弄清楚什么？怕孩子不是我的？你们算算日子也能知道啊！你们是怕破坏你儿子的前程跟好姻缘吧？”
“好好好，就算是我们做家长的自私吧！”
“你再自私，是不是也可以挑个时间告诉我一声啊？我今天不听见，云丹自己断然是不会跟我说的，这事就准备一辈子瞒着我？前两天，王院长说她有个孩子，我还以为是他认错人了，就当是个玩笑话都没在意。我做梦也没想到，她当初走是怀了我孩子的。我沈立替别人养了孩子，我自己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却不知道。自己的亲孙子就曾经在眼前也没关心过问一下，你们想想良心不会痛吗？”
沈妈被沈立吵闹声惊动，连忙也跑到房间里来了。
“怎么了？沈立？你怎么了？”沈妈紧张又心疼地拉着沈立问。
沈立甩开沈妈，气愤地说：“你离我远点。你儿子不是人，你也不做人。她跑到家里来，你不说安慰人家，你还打她骂她，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沈妈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被儿子骂得又很伤心。
沈立指着他们，跟疯了似的说：“我造了孽，我知道我会有报应的。你们办的好事，我也会回来找你们算账的。”
说完，衣服也没拿，就摇摇晃晃跑了出去。三位老人在后面哭天抢地，惊慌失措地叫唤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