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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一只,直径两三米,像是许多只纠缠在一起,粘连起来的毛球似的。

恶心恐怖的口器,并没有往他身上啃咬。

一味地将他拉入深处,仿佛被黑暗吞噬。

看来这次是淹死。

水灵根被淹死,说出去都得被笑一辈子。

沈鹤云记住生物的所有特征,放弃地转头,望着越来越小的光亮。非常不巧,刚好看到陈言惊恐万分,疯狂往上游去的样子。

窒息,缺氧,脑子一阵阵的发疼发黑。

沉重的水压挤压着内脏,一呼吸便是海水灌入口鼻,流入肺腑。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沈鹤云看到了。

石礁上绑着无数具惨白的少女尸体,随着海水摇曳,像纤细坚韧的水草。

大肚子,里面大概是寄生的脏东西。

为什么是少女呢?体型更加接近吗?

没想明白就死了……

啧。

“怎么样?又死了一次。”秋水陪着谢前辈布置场地,一边摸鱼一边帮忙,抽空还跑去紫瞳毒鲨它们那边,玩了一段时间。

继续钓鱼……

不小心又摸到几样道器。

海龟,海胆,寄居蟹。

还活着呢,隐蔽拉满,用神识多扫几遍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文秋是不是被炼成傀儡了?他也在仙城里?”

秋水闻言,笑容都少了三分。

放下手里头的鱼竿,认真地看向沈鹤云的眼睛,回答道,“是,他在仙城里。”

至于为什么?

怎么做的?

秋水沉默了很久,冷哼一声,故作洒脱。

“我拘住了他的一缕魂,仙君躯体本就不腐不坏,是最佳的傀儡材料,这一缕魂,更是让傀儡有了几分生机。

他不受控制,没有心魔,什么都忘了。

纯粹得就像一个新生儿。

投入仙城里,我是想唤醒他以往的记忆,可惜他却再次走上了老路!

还是那么偏执,疯狂,痛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沈鹤云接过了跳动的鱼竿,双手拉竿。话里话外的文秋怎么如此可怕,完全和父皇不一样,难道是自己瞎猜,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后来我就把那些痛苦的剧本删了,可是,即便再怎么幸福美满,都会被他的性格搞砸。

也许,他就是那样的人吧?

死亡,失忆,从头再来。

结果都是悲剧。”

沈鹤云默默等他缓过劲来。

秋水躺在岸边,望着遥远而澄澈的天空,若有似无的仙城,仿佛一手掌握。

如果没有那一缕魂魄,他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怎么会懂得?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父皇他是不是文秋?”

“是。”秋水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是他故意安排的。

现在看来……

对两人都挺好的。

“你想看结局吗?他摘下小红鱼,当天人就没了。”

分明还有下辈子,再坚持地等一等,或许……

沈鹤云失笑,凡人能有多少个十年?就让父皇了无遗憾地开始下辈子吧。

不当皇帝,疑心病没了,刺探暗杀也没了,不知道会不会正常点。

“不必,以后我去仙城里找他便好。”

幻境里经历太多都是假的。

以后再说。

“难得见你惦记人。以前你可是连灭族都无动于衷的。”

“我跟沈家人又不熟,因我而死,按理说确实是份沉重的因果。可我沾不上因果,无法感同身受。

文秋的灵根与我一脉相承,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不属于自己,感觉当然不同。”

有点异样,又格外亲近的感觉。

他的言语,味道,举动,都那么令人安心熟稔。

和师尊他们的关心,亲切也不一样。

自然而然,不加修饰。

想必父皇也是这样的感觉,才会如此纵容他胡作非为。

“既然如此,你的身体还你。”

“啊?不去下一个幻境吗?我的半本书还在里面。”

秋水脱离身体,一缕淡薄的幽魂,比鬼修更要凝实三分。怨气冲天,鬼面仿佛刻在身上的刺青,从指尖蔓延到整个后背,从脖颈露出一截咧嘴的邪笑,轻笑清脆。

衣服一整,什么都看不见了。

样貌完全变成了父皇的样子,感觉蛮奇怪的。

“我不想钓鱼了!有空的话去天雷殿一趟,拿我的身体。

我回识海里休息一会儿,没事别叫我!”钓鱼钓到恼火的秋水,随手扔出来几本书,正是沈鹤云在幻境里写的那些。

一手拿竿,一手翻开书页。

找到最后画下的海怪……稍微修改细节,它们喜欢成群结队,有巢穴,水深大概四五十米,人尸寄生。

原因不明……

人有那么多骨头,血肉少,海里多得是脂肪丰富,体型巨大的生物。

为什么要冒险上岸?

难道是照搬修真界的东西,在仙城里有点不合理了?

翻找秋水海钓的笔记,大多数他都记得。

应该没有啊……

“别想了,灭绝的东西。原来是寄生人鱼的嗜血虫,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繁殖速度惊人。

人鱼因为这病,掉鳞片,溃烂,翻肚,曾经几乎就要被搞成濒危。

后来研制出对应的药,这才发展到如今这般壮大。”

秋水悠闲地躺在识海里,悄悄出言提醒。

“幻境里还有灭绝的物种吗?要不你还是把我扔回去……”

轻重缓急!

显然已灭绝的鱼儿更稀有!更难得!

“不行,你当维持幻境不要精力灵力的吗?想钓自己去仙城钓!”

谢前辈都快布置好了,这时候跑路不太好吧?

以后说什么都不接渡劫的事了。

摸摸发髻上的雷戟枪,嘶……酥酥麻麻,说好不会被电了呢?

跟着神识走的东西,不必认主,自成灵智。

明显更想跟着祝雷仙子,在沈鹤云身边,只能当个避雷针,一点都不帅。它宁愿插在天雷殿头上,当根真正的避雷针,至少那里雷灵力充足,比较舒服。

还有秋水刻印的新仙器……

怎么都是雷属性?

难道天意暗示自己去趟天雷殿?

仙子她……有点热情过头……

“秋水?要准备开始了。”谢无名脱去了碍手碍脚的长袍,兜帽斗篷,脸上恶鬼面具,青面獠牙。

暗红金桂长衫,干净利落。

满头青丝,在阳光下微微看出几分黛色,深绿近黑。

想起之前秋水被传染,头发也是变成了深黛色。

毒素如此霸道。

“谢前辈,我是鹤云,初次见面。”

“呃…你好,抱歉叫错了……”一开始没注意看,眼睛很容易分辨出来。

谢无名有些懊恼,渡劫在即,希望不要惹到他。

“没关系,您去渡劫,我就在亭子那里,马上去,等我,嗯……”

沈鹤云忙着拉线,怀里的书差点掉水里。

眼疾手快!

结果……线断了。

灵力线还能断?在幻境里容易断还算正常,在外面根本不可能啊!

断面焦黑,显然罪魁祸首就是……

心怀不满的雷戟枪。

遭不住啊!

要是以后钓关键的鱼儿,被它一断线,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还是得找祝雷仙子一趟……

“走吧,祝您渡劫成功。”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收起鱼竿,抱起地上的一堆书,正想登山而上。

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幻境里……

哈哈,说起来真是尴尬,他有点忘记怎么凌空飞行了。

“谢前辈,飞行符文怎么写来着?”

“……我带你?”

“麻烦了。”

长臂一揽,单手将人抱入怀中,掐诀一闪。疾驰的微风被斗篷挡下,淡淡幽香的桂花味,上头。

一眨眼就已经稳稳落地。

谢前辈松了手,看着一直盯着他的沈鹤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能缓和气氛。

忘记基础知识的又不是他!

这种冷场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在幻境里待太久了。谢前辈你去吧,我得复习一下。”

沈鹤云将乱七八糟的书扔在亭子里,检查秋水钓的鱼获。

池塘和灵宠袋都满满当当。

这样可不行……

无论什么生命,永远是鲜活自由的时候最美。

圈养起来的鱼儿,看起来蔫蔫巴巴,没有活力。况且钓自家鱼塘,实在没意思。

要是能放几条人鱼进去,看他们修炼,建造水中屋,或者交际舞蹈繁衍。

逐渐发展,扩大规模。

那还有点看头。

或者弄几条蛟龙,玩玩杂交?说真的,骨龙到底是怎么繁衍生息的?

轰隆!

乍响的雷鸣打断了沈鹤云的胡思乱想,雷云滚滚,厚重地压在亭子顶上,触手可及。

海面汹涌澎湃。不安的鱼儿迅速逃离此地,跳跃着,难以忍耐水中若有若无的电意,麻痹翻白肚的小鱼儿,密密麻麻地漂在水面上。

蓝绿的水色,染成黑紫,细密的电流如蛛网铺开,从天际到海深五十米。

比风映的范围小一些。

渡劫中期到后期,曾经失败过一次。

受累于金桂之毒,许多人因他而死,身上的因果太重。

因果劫都过不了,哪里能看到试卷呢?

空中站着许多人。

围绕在谢无名身边,他们都有着大片的桂花,脸上,背上,胸口上……

就像一颗繁茂盛开的桂花树。

凡人揪着他的腿,想要一命偿一命。

他们最重要的就是性命和生存。谢无名夺了他们的命,就要救一命他们的后辈,以此偿还。

修士扯住谢无名的胳膊,叫嚣大道轮回。

修道之路因他而断,他们也要不顾一切斩断谢无名的大道。

毫无转圜之地。

只有一位……

“孩子,你曾经答应我,不用金桂之毒杀人,你做到了吗?”

“我……”

谢无名闪躲着偏过头,左边是被他毒死的一位散修,无意闯入他的洞府,以为撞大运了。

他那时只是筑基,拿着师尊留下的遗物,跌跌撞撞摸索大道。

沉迷修道,没有及时收拢毒素。

结果……

那人左脸开满了朱桂,疼痛让他狰狞着半边脸,拿剑划破,露出来的骨头,都长着艳丽的桂花。

谢无名找到他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撑着一口气威胁谢无名给他解毒,金丹修士的一剑,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一个筑基挡得住的。

那一剑逼近心脉,将死之人,差点一换一。

不得已……

谢无名偷偷加强了毒素,装作用剑杀了他。

能骗得了谁?

“师尊,你说过毒是我天生的武器,为什么不能用毒杀人呢?”

谢无名看向老者,他的脸上同样被朱桂覆盖,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人害怕。

“如果你能正视自己的天赋,或者说不幸的诅咒,当然可以用毒杀人。

不然你只会像上次,被自己的心魔和众人的指责打败。”

天性凉薄,无情无义之人。

死了这么多人,也只会觉得,一将成万骨枯。

作为垫脚石,死了该是他们的荣幸。

相处下来,师尊知道谢无名不是那样的人,被自己的毒所困,断送前途,重情重义反而下场凄凉。

再三考虑,只好减少杀孽。

“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师尊,不必再为我担心。”

谢无名声音颤抖着,为自己的师尊写上解毒二字……

将他从尸城里找出来,染上毒,依旧不离不弃,将谢无名抚养长大,最后被毒折磨而死的师尊。

死后仍然在为他担忧。

脸上的朱桂渐渐消退,盛开到花苞,枝叶收拢。

一直因疼痛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那就好……”

虚无的因果瞬间溃散,仍在纠缠的凡人和修士,拖着他,却已经没有那么沉重。

雷笼落成!

头尾相连,段落不断的文章,铺展开来。

心魔的窃窃私语,与因果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思考速度被大幅度拖慢。

谢无名却觉得心中松快万分。

师尊他终于……

能好好休息了。

“这么多人?跟闹市似的。”完全将谢前辈淹没其中,漫天的雷海下,满是汹涌的人海。

沈鹤云悠闲地坐在亭子顶上,在空中写下几个道文。

都能用道文了,何必继续用符文?

“你若是能沾因果,不见得比他好多少。”秋水冷冷笑道。

外面为了争夺上船的资格,杀人越货,你死我活。

上次从人鱼岛逃跑,再晚一点,他可就要被抓去中央大陆进行二次拍卖了。

“有这么危险?”

“当然了!船上这些人你也要小心才是!”

有风映镇着,或许一时半会不会怎样。

可风映他这个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