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贤接着说：“可惜周晓琦的账单并不完整，不过也从侧面上来说，周晓琦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钟振飞喝了一口茶后说：“老许，今天下午我们就认真复盘一下这个案子，再商量下下一步应该怎么来推进。”
许耀贤点点头说：“钟书记，我先简单汇报一下工作的进展情况。吕州机械制造厂于2009年9月开始提出改制，起因当年厂里当年发不起工人工资，却又耗资六千多万上一条进口的生产线，这让工人非常气愤，导致群体访。”
钟振飞点头说：“是这样的，后来区里垫资了三千万，兑现了工人部分基本工资，这件事才平息了下去。”
许耀贤接着说：“这件事直接导致了苏从军常委过来兼任章江区的区委书记，目的就是为了推进吕州机械制造厂的改革。”
“2009年10月初，还处于国庆期间，区里开始研究改制方案，当时有几个方案，阻碍改制最大的障碍物是厂里的工人，一听说改制，三百多名工人围堵了区委大院和区政府大院，抓了7名带头闹事的人，这件事才慢慢停息了下去。”
钟振飞这边说道：“当时改制的方案，大致有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就是按照市场的模式，对吕州机械制造厂进行拍卖，工人按照相关规定给予买断，让机械制造厂回归市场。这个方案遭到了大部分工人的反对，那天，数十名工人，冲入厂长周润生家中，暴打了一顿周润生。”
“第二个方向，就是部分改制，由企业家接盘制造厂，同时也接手企业的工人。第一个方向，吕州机械制造厂能够卖到70亿左右，就算是竞拍，最低价也不会少于60亿，据说要找到卖家很困难，而且吕州机械制造厂的市场估值超百亿，这样拍卖，容易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第二个方向，则是企业家接手入驻，接收工人和债务的同时，采取第三方询价付款。”
“说来也是可笑，这个国企的工人，就是企业最大的负资产。许局长，你接着说。”
许耀贤说：“因为种种原因，后来章江区开始偏向执行第二种方案，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这个方案通过了区委常委会，也上报到了吕州市一级备案。方案通过以后，经过相关程序，最终确定了尤庆达入驻开始重组吕州机械制造厂。”
“尤庆达入驻机械制造厂，先是给工人们兑现了一个月的工资，然后又入资了两千万元到区里的账户上，后来吕州机械制造厂打了报告过来，说是欠薪问题严重，要求区里将这两千万划入厂里的账户里，当时临近春节，召开过常委会后，这两千万就划入了机械制造厂的账户中。”
“很快，就发生了周润生携款潜逃的大事件。”
钟振飞尽管已经数次翻开案卷，但现在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依然心情很难平复，他说：“要做到将两千万拿走，虽然周润生是厂长，但也要经过财务，经过厂里的决议，不然做不到。”
许耀贤点头说：“是这样的，所以周润生逃跑之后，公安这边立刻扣押了财务人员，说起来这件事很复杂，简单的说来，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钱，必须是会计、出纳、财政所长三人一人掌握了一个秘钥，三个秘钥同时使用，才能成功。而使用秘钥的前提就是厂里必须形成决议，这个周润生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做到，但要同时拿到三个秘钥，他是做不到的。”
“就在当天，三个人的秘钥都离奇失踪。后来这件事经过发酵，才发现是我们章江区的国资办主任涉案在里面，由于是主管部门，加上财政局的企业科，两个人联手操作，就能拿到三个秘钥。”
“三个涉案人员，周润生潜逃，至今不知所踪，国资办主任畏罪跳楼自杀，财政局的企业科长在接受纪委问案期间，被人食物投毒死亡，在带走隔离谈话期间，并没有招出有价值的线索。”
“根据相关的规定，由于前期注入资金去向不明，尤庆达已经是吕州机械制造厂的实际厂长了，这段时间以来，尤庆达根本就不像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他这边签订了几个大订单，引入了一些机械设备，目前没有什么大动作了。”
钟振飞放下茶杯，笑着说：“这个尤庆达可是吕州有名的倒爷啊！他原来是巡龙县一家国有糖厂的职工，在02年糖厂改制的时候，他神奇的从一名普通的企业工人，成为了糖厂的私人老板，保守规矩他至少获利两个亿，现在这家糖厂已经被他改成了巡龙县私人别墅山庄。”
“他尤庆达发了大财，下岗工人等烂摊子就丢给了巡龙县，关键是他所作所为全是合理合法的。”
“现在这位着名的倒爷又来到了章江，瞄上了吕州机械制造厂这个庞然大物，如果这一系列的事情跟他尤庆达没有关系，我是不太相信的。”
许耀贤补充说：“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改制不顺利的话，最大的受益者将是尤庆达。”
“这里面有太多蹊跷的点了，首先，章江区虽然各项程序都合理合规，但如果当时是您主政章江的话，您会放尤庆达这个人进来吗？”
钟振飞摇头说：“我肯定不会，不过这个点不要继续说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利于团结的事情，不要说，你和我懂就行了。”
许耀贤嗯了一声，接着说：“周润生，虽然吕州机械制造厂频临倒闭，但当了十几年厂长的他，自己的家境还是很富裕的，虽然两千万是笔巨款，但对于周润生这种人来说，卷款逃跑实在是没有理由。”
“另外，国资办主任跳楼自杀的事情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他在自杀之前一天，账户中突然多了一笔海外的汇款一百万元，但对于一个几十年都担任乡镇长、党委书记、国资办主任的领导来说，一百万元是不是少了点？”
钟振飞如实说：“很多外人会觉得，一个领导拥有一百万是笔巨款。但这些年，因为有计划生育工作的存在，一个乡镇长每年的合法收入是超过五十万的，一个国资办主任虽然比不上乡镇长，但收入全部是纯收入，除非他有特殊的爱好，比如赌博、包养情妇等等。”
许耀贤深以为然的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调查下来，他的生活很简单，连去外面应酬都很少，基本上都是家里和单位两点一线，因此他会被一百万收买，很难成立，我怀疑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钟振飞叹了一口气说：“国资办在区政府大楼办公，要从政府大楼谋杀一个领导干部，并且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