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乌萨斯刀从中队长的腰间抽出，向老伊万捅去。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了无数倍，老伊万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意识无比清晰……
他回想起年幼时候，父母带着他种地、教他做饭、教他如何处理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将生活中的一切能教的都竭力传授给他。
当然，童年时候总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但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那些零星的温暖而富有色彩的印象让他明白，自己的童年还是美好的。
长大了，结婚了，娶了个漂亮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和可爱的闺女……
啊，那段时间可真是，幸福的日子。他们夫妇二人的笑容似乎没有消退过一样。
至于说沉重的税收、物资上的拮据……这些生活中的不愉快被老伊万主动忽略掉了，就活这么一下下了，何必要想些坏心情的事呢？
可是，总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他的儿子，十七岁参军，再也没回来。他的女儿，十八岁嫁了人，二十岁难产死了。只剩下他和那个老婆子。
之后的几十年，仿佛生活就是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唯一值得说的，也就是他们帮助村里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尽管他们也很穷，但多少还是要给孩子匀一口吃的。那孩子也是讨人喜，记着恩，常常来探望自己。
现在想想，其实他这几十年，也算得上是浑浑噩噩吧？他记不得父母子女的模样，记不得很多事情的细节。
生活就像是磨一般沉重，而老婆子和对死亡的畏惧是他推磨的动力。
他只是机械的向前走着。
后来啊，一切都不一样了——塔露拉和夜陌雅这两个小丫头来了。
她们仿佛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孩子一般，他浑浑噩噩这么多年，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居然还能享受到生活的色彩。
老婆子每一次教训塔露拉，他都躲的远远的看着，在一旁偷笑。有多久了？多久没有过这种有温度有色彩的日子了？
“赶紧坐下！别换衣服了，净折腾！”
“怎么又拿着你这刀出门了！你看看你，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吃吃吃，一天天就是吃！你们祖孙俩败家子！吃那么多盐……迟早把你们咸死！”
“哼，姑娘家长得那么好，嘴巴却一点也不实在！和城里那些个甜言蜜语的小子可真像！”
“看看人家夜陌雅和阿丽娜，人家姑娘可比你勤快多了，又喜欢读书，手上的活也好！你看看上次给纠察队的人修车，还是人家夜陌雅去的呢！”
哈哈……老婆子这刀子嘴，可真是不饶人啊……
塔露拉啊，塔露拉……我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
预料之中的痛苦没有袭来，老伊万听到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刺向他的刀应声而断。
“什么！！”
中队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收回只剩刀柄的刀，护在身前，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事。
“后发而先制……”
中队长看到雪地里一个披着棉披风，衣着朴素的女孩，手持着一把剑盯着自己。
刚刚的那一剑究竟是怎么刺过来的？
这让他想起退伍前在集团军跟着一位宫廷剑师去镇压乱党的经历，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人:
数百暴徒阻拦在他的面前，却无一人能近身。他就像是用刀切黄油一般划过人群，将贼首击杀。
他脸上挂起一丝谄媚，“这位……大人，老爷！您这是……”
夜陌雅沉默着，她在雪地中迈步，前进，未曾言语，未曾放下手中剑。
中队长突然发觉，这个小女孩在雪地中行走却没有留下脚印，宛如鬼魅。
“这……”
女孩出剑了，她的剑看起来缓慢而无力，这样的攻击想要杀死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仿佛是痴人说梦。
但在当事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没有剑光，没有什么帅气的招数，只是一次简单的挥剑。
带着锈迹的破铜烂铁在刹那间跨过一段间隔，轻轻亲吻他的喉咙
中队长瞪大了眼睛，捂着喉咙，跪倒在地，“嗬…咕…快…跑……”
红色流进雪地，红与白交织在一起，显得那么妖艳。
“放下武器！”
“队长！”
“不许动！”
众多的纠察队士兵也终于赶到，入眼的却是这位老牌中队长捂着脖子倒在雪地，而一个女孩拎着剑站在一旁的场景。
“村子里有人出卖了我。”
女孩淡然的对这些士兵说:“我就是你们情报中的感染者，也是上一次袭击你们队员的人。”
“你……”
一个小队长突然一脸震惊的看着夜陌雅。
“你不是那个老师么？！”
“哦？”
夜陌雅抬起头瞟了一眼他，有些意外，“原来是你啊……纠察队的黑虫子们，你们准备……”
“等等……等等！”
小队长连忙阻拦着，他有些焦急的对夜陌雅说，“我们有三个中队，你是打不过我们的，不如投降，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夜陌雅疯狂使眼色，示意她快点跑。
“你们纠察队对感染者的态度，我投降的下场，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这……”
小队长很想说确实如此，但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眼珠一转，大喊起来。
“我们有新政策了，主动投降的感染者，可以免除刑罚，只需要稍微累一点就好了！再说了，我们已经把北、西、东三个方向都封锁了，你想跑也跑不掉的。”
“这样啊……”
夜陌雅思索了一阵，不顾老伊万和小队长的眼神，“我投降了。”
她把剑一扔，走到小队长身边，“走吧，我投降。”
这时候，老妇人和阿丽娜终于赶到了塔露拉身边，她们见夜陌雅就这么被纠察队拷走，而塔露拉躲在远处，老妇人急得几拳捣在塔露拉身上。
“你，塔露拉！你妹妹被那些黑虫子带走了啊！你拿着这么大一把刀，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妹妹被那些吃人不眨眼的家伙带走了啊！”
“我这是剑，不是刀。”
塔露拉慢慢悠悠的回答了一句，见塔露拉这幅满不在乎的表情，老妇人气得怒发冲冠，抬起手要打，阿丽娜连忙拉着老妇人，转移注意力。
“老妈妈，先去看看爷爷怎么样吧？”
“唉……算了，算了，指望你这姑娘去和那些黑虫子打也不现实，万一把自己也折进去呢？”
三人走到神情呆滞的老伊万身边，见爷爷状态不好，塔露拉有些担心的摇了摇他，老伊万被这一摇好像回了神，大哭起来。
“啊……我这没用的老东西！丫头在我面前被带走了啊！我才是那个染了病的！我才是啊……她明明是没得病的！老爷们，抓我走吧！抓我走！呜……”
塔露拉抱住老伊万，大喊一声，“爷爷，别担心！她一定会没事！！”
似乎是燃起了希望，老伊万止住哭，颤颤巍巍的盯着塔露拉，有些虚弱的开口，“塔露拉……我的孩子，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是真的！您想想，小雅什么时候办事不都是胸有成竹，哪失过手？”塔露拉连声安慰着。
“您就放心的等着吧，小雅她不出一阵就能回来，她可是很强的。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告密者抓出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告密者……就是我。”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