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和小姑娘跟着贾张氏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
等到了贾张氏他们家的门口，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这怎么跟来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小姑娘小声问王媒婆道。
王媒婆看了看，贾家那个小的可怜的房子，硬编道：“他们就娘俩住要那么大房子干啥？先看看人，贾东旭还是不错的，人长得很英俊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可不！”
贾张氏耳听八方，吹嘘道：“我们家儿子可是南锣鼓巷最英俊的！随我！”
小姑娘看了看她的那副尊容，深表怀疑。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连人都没看着就走吧？
只好跟着王媒婆坐下了。
“东旭！人女同志都来了！你还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
贾东旭应了一声，赶紧从屋里出来，手上还端着茶盘。
他刚才没忙活别的，正是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茶叶找像样能拿得出手的茶杯呢。
贾东旭对这次相亲非常重视。
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
肯定要给人家女同志留一个好印象。
贾张氏看见茶盘和茶杯，瞬间不乐意了。
把贾东旭拉到一边道：“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爸爸给我留下的，你怎么还给拿出来了？”
“咱们家也没有新的啊，凑合用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拿这么好的东西出来。拿几个搪瓷杯子就行了。财不外露知道吗？让人家以为咱们家多有钱似的，该往死里要彩礼了。”
贾张氏说着推着贾东旭进屋。
贾东旭被她整的一愣，但也拗不过自己的亲妈，只好回屋去拿了几个搪瓷缸子出来。
一坐下，四个人，四杯子热水，连个茶叶沫子都没有。
全场只有贾张氏感到十分满意，还礼让道：“喝呀！”
小姑娘看了一眼王媒婆。
这怎么喝啊？
王媒婆赶紧缓解尴尬道：“你看，我们东旭长得多英俊啊。大眼睛双眼皮的，是不是？”
小姑娘看了一眼贾东旭，确实长得还说的过去。
“人家女同志长得也不赖啊！俩鼻子俩眼睛一张嘴巴！一个都不差！”
可一开口，这大傻子属性就暴露无疑了。
颜值直接下跌。
好感度差点没降为0.
“哎呀，你看，来了半天也没介绍呢！”
王媒婆这一单业务可跑的不容易，全程神经紧绷还得帮圆场。
“她呢，叫魏淑芬。是京城本地的丫头，家在正阳门不算远。这是贾东旭。”
贾东旭有些紧张的跟魏淑芬握了握手。
刚松开手还没等回味呢。
贾张氏在旁边开口道：“京城本地的？那你们父母是做啥的？”
“我爸爸在单位上班，妈妈没有工作。”
“有单位好啊，哪个单位的？”
“环卫单位。”
“掏大粪的啊？”
贾张氏脱口而出。
魏淑芬脸都黑了。
王媒婆怕她跑了，赶紧给她按住问道：“张大嫂说话就是直白了点儿，您别介意。不聊你的情况了，还是先说说东旭吧。”
“我们东旭可是正经轧钢厂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有十五万呢！”
贾张氏一脸的骄傲。
魏淑芬悄悄横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闹半天还没我爸干环卫的挣得多呢。”
“你说什么？”
贾张氏这个顺风耳专听她不该听的。
“东旭现在在轧钢厂啊，认了一个师傅，是中级钳工呢。以后转正了就挣得多了。”
王媒婆赶紧解释道。
“闹半天还是个临时工啊！”
魏淑芬腾的一下站起来，火气也随着上来了。
“王大妈，没来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临时工也能算工人吗？”
“那掏大粪的还算环卫工人呢！”
贾张氏也不乐意了，直接怼道。
“你再说我爸是掏大粪的一个试试？”
魏淑芬急了。
指着贾张氏的鼻子。
贾张氏一看，呦呵！
论吵架她还从来没输过，整个南锣鼓巷无人能敌她，今天还碰上茬子了？
“我就说怎么了？掏大粪的女儿还能配得上我们家东旭了？老王媒婆，这事可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你要说他们家是掏大粪的，我连见都不会见！”
魏淑芬被她左一个掏大粪的右一个掏大粪的，说的眼眶含眼泪。
眼看着就要哭了。
王媒婆赶紧挡在两个人中间，劝说贾张氏道：“老嫂子，您就少说两句吧。相对象相对象。本来就是要互相看。看的是男女双方跟人家爸爸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我们家老贾是正经工人，我们家东旭也是正经工人。她一个掏大粪的家庭还能配得上我们这种工人世家了？甭相了！我看不上！赶紧走吧！”
贾张氏大手一挥。
“妈……”
贾东旭眉头一皱，想阻拦却被贾张氏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还看不上你们家呢！母子两个都这么大了还睡一间房！也不知道是穷的没办法了还是方便干什么龌龊的事情！”
魏淑芬把自己能想到的最脏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说完，直接哭着跑开了。
“淑芬！”
王媒婆赶紧上去追。
贾东旭站起来也想追，被贾张氏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去？这女的就不行。掏大粪的家庭哪配的上咱们家啊！”
“妈……”
贾东旭无奈的呻吟了一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媒婆也回来了。
她坐下第一句话就是数落贾张氏道：“您看看这事闹得。好好相个亲，给人家女同志整的……”
“怪我吗？这怪我吗？”
贾张氏开启泼妇模式，掐着腰反过来数落王媒婆道：“你之前怎么没说他们家是掏大粪的！我要是知道他们家是掏大粪的，我都不会同意见面。”
“你之前也没跟我说掏大粪的不行啊！你说只要是在城里有单位的就可以。”
王媒婆委屈。
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搞工作歧视的呢？
再说了，人家虽然是掏大粪的但好歹在城里有个工作。
你贾张氏一个农村上来的家庭妇女，你连个工作都没有呢。
还挑上别人了？
“您可长点心吧，王媒婆。我也不是不给您谢媒礼。我只是想给我们东旭找个旗鼓相当的好人家。别什么不三不四的都往这里领。我们家条件也不差，您不说找个更好地，差不多也行啊！”
条件不差？
王媒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们家的房子和桌子上的四杯凉白开，表情有些尴尬。
不过提到谢媒礼，她还是想忍了这口气。
这年头，谢媒礼都是男方家给的。
她主要服务的客户也是男方家。
那就先听听看，她贾张氏具体是个什么要求吧。
“张大嫂，那是您上次没说清楚，闹误会了。您把要求再好好说一下，说的具体一点，我就按照您的要求来找行不？”
“第一，女方必须单身。”
“这说的什么话，肯定单身啊！”
“第二，女方是城里人，或者她在城里有个工作。再或者，她父母在城里有个单位。先说好，环卫单位不算。”
“……”
王媒婆看她一眼：“第三呢？”
“第三，必须能生儿子！”
“打住！”
王媒婆赶紧叫停道：“这点我可保证不了。会生孩子的女人好找，她会不会生儿子我怎么看呐？”
“能生就行呗。三年抱俩的总有一个是了吧？”
“行行行。还有啥要求？”
“能接受我们家不给彩礼的，当然了，如果她们家要是能给嫁妆那最好不过了。”
贾张氏嘿嘿一笑，满脸写着算计。
王媒婆这下急了。
“不是，你们家这算盘打的可够精的。不想给彩礼还想要嫁妆，咋地，你儿子要入赘啊？”
“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凭啥入赘啊？我儿子条件这么好，怎么就能入赘呢！”
“不入赘，你还不给彩礼还想要嫁妆！”
“给嫁妆不是应该的吗？”
“那给彩礼还是应该的呢！”
“你这么讲话我就不爱听了啊！王媒婆子！”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地？”
王媒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吵架打架也没少干。
她贾张氏要想动真格的，她还真不怕她呢！
贾东旭眼看着俩人要吵起来了。
赶紧拦在了俩人中间。
“别吵了，别吵了。这样妈，我跟她说。我跟她说好吧。”
“沟通起来真费劲！”
“我跟你沟通还费劲呢！”
王媒婆嘟囔一句，贾东旭赶紧把她拉到了一边去。
好言好语地说道：“我妈脾气比较急，您别介意。我娶媳妇儿，虽然她说了算。但是也得考虑现实的情况。您看看我说的您能同意不？”
“你这孩子说话还算好听。不过不给彩礼……”
“彩礼也好说。到时候真有相中的了，我劝劝她，她也能松口。”
“那行吧，那谢媒礼……”
“真成了，少不了您的。”
王媒婆听到这话，顺过气来了。
“那你说说看吧，你喜欢个啥样的？”
“其实我要求很简单的，是城里的最好，如果能满足我妈的条件呢，更好了。我只加一条，我喜欢年轻的。”
王媒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十八的？”
贾东旭害羞地点了点头。
“带八带六的都行，我不挑。您费心，给找找。到时候真成了，我少不了您的好处。”
“你这样说我就顺心多了。那行吧，我再给你找找。不过下次，可别带着你妈搅和了。等你们俩看成了，都相中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再带给你妈看。知道吗？”
“放心放心。您挑中了，您先联系我。”
“行吧。那我先走了，有信了我通知你。”
“谢谢您啊，王婶。”
“不客气，都应该的！”
贾东旭一路给王媒婆送到了院门口。
回来的时候看到贾张氏还一脸的怨气，他又哄着贾张氏道：“放心吧，妈。我都跟王媒婆说好了，下次准成。”
“算她识相！她要是找不着好的，我准要撕烂她王媒婆子的嘴！”
贾张氏咒骂一声也回去了。
贾东旭顿时松了一口气。
摊上这么个妈，找个对象也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