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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威风继续查看梁晋的来信。

上书:“我意外发现宽宽与高止在京都游玩时,被吸入了三界裂缝,我下去寻他们时,也差点迷失在裂缝之中。我细想想,还是先回人间寻找帝钟,而后再入裂缝中寻找他们更为妥帖。威风小侄你游历人间许久,若是寻到了帝钟的线索,记得告知于我。”

陆威风看完梁晋的消息,眉头顿然紧蹙。

他那两位活祖宗,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翻天覆地尤不在话下,怎么会突然被困在三界裂缝之中?

此中必有蹊跷。

陆威风拂手消去书信,凝眸静思。帝钟本是道家凌霄派的法宝,其神法无边,可通天地,却早在一百年前凌霄派解散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如今,要到何处去寻?

段庭之那边与赵甘塘商量好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上路的盘缠了。

段庭之深知这一路凶险万分,所以并没有将镇魔司三部的所有部众都带出去。镇魔司小员虽都是人中龙凤,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同大妖斗起来,终归是个送死。所以段庭之就只带了荣央和两个会些道法的小员。

至于在官道上降妖除魔一事,段庭之头疼了很久。以镇魔司现在的情况来说,能够从大妖手下苟活都是个问题,天家让他们肃清沿途妖魔,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除非,邱凛凛和陆威风愿意跟他们一起走。

邱凛凛好说,她毕竟已经成为了镇魔司的一员,降妖除魔就是她的公务。可陆威风那边……他毕竟是黎城的妖官,将他引来镇魔司已是吃力,再让他弃黎城而走,怕是更不容易。

可现在,段庭之除了邱凛凛,并无其他筹码了。单单是带走邱凛凛,能将陆威风也哄走吗?

段庭之叉腰而立,焦头烂额。

段庭之自有一番风骨,所以直到临行时,也未曾好意思向陆威风开口,让陆威风跟他们一起去京都。

但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段庭之本来已经完全放弃哄骗陆威风了,可到了出发那一日,陆威风竟自己出现在了队伍里。

段庭之看着站在邱凛凛身边的陆威风,微微发愣。

邱姑娘在他的心里的分量,怕是比他原本想的还要重些。

此日云淡风轻,一行十数人连带着一顶轿子浩浩荡荡的,也算是街路旁的一道风景。

这轿子是段庭之专门给赵甘塘准备的。赵甘塘生于富贵人家,鲜少吃这风餐露宿之苦,段庭之就怕他在路上病了死了,自己难逃问责。

邱凛凛从怀中掏出胡麻饼,忙里偷闲吃了一口,两只小眼睛却瞥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渐行渐近。

“你看那个是不是段司部新纳的妾?”邱凛凛用胳膊肘怼了怼陆威风的肚子。

陆威风缓然抬头,循着邱凛凛的目光看去。

“还真是。”陆威风面上忽生笑意。

啧啧,又有好戏看了。

不远处,一盈盈女子肩挎着包裹,快步朝队伍这边跑来。定睛而看,此女穿着段府丫鬟的衣裳,正是秦妙。

段庭之见着秦妙,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秦妙跑到段庭之跟前,垂下了头,似乎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夫人让我来的。夫人说公子你要跋山涉水去京都,这一路上风霜雨雪的,需要个体己的照应照应,所以便派我来照顾公子。”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照顾。这到了路上,说不定我还要反过来照顾你。”段庭之说道。

“可……可是夫人不让我再回段府去了。如果公子你不带着我,我过不了两天就得冻死在街上,不然就只能流落章台了。”秦妙低头,段庭之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瞧见她在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

段庭之语塞,他大概也猜到他母亲将秦妙送过来是个什么想法了。他母亲怕是担心他在路上寂寞,这才送来这红袖添香。

可他去京都也不是游玩的啊……公务在身,怎可带着侍女?这他不成了纨绔了么。

“带着吧。反正这拖后腿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陆威风瞧了眼轿子里的赵甘塘,怎样看都像是意有所指。

“公子,求您了,带着我吧。不然我真的无处可去了。”秦妙知道段庭之心软,便频频露出哀伤神色。

段庭之无奈,心中那一方悲天悯人之心成功被这小侍女勾起,只得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段庭之转身,不再去看秦妙。

荣央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邱凛凛瘪了瘪嘴,有些不开心。如果小侍女一直留在段司部身边的话,荣央姐姐会难过吧?

“出发。”段庭之翻身上马,同一众人说道。

荣央闻言,亦是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秦妙站在原地,仰头看向段庭之。她没有马,更不会骑马。

可那少年郎骑在马上,阳光灼灼,无限风光。这副场景,实在令人心醉。

荣央见秦妙看着段庭之的眼神是那样炙热,心下微恸。对于司部,她从不敢露出那样赤裸的神情。

“秦姑娘,如果不嫌弃,我载你一程。”荣央朝马下的秦妙伸出了手。

“谢谢。”秦妙回过神来,笑着握住了荣央的手。

陆威风见此,眉尖半挑。他本还以为那秦妙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非要乘坐段庭之的马呢。

“你会骑马吗?”邱凛凛摸了摸身旁鬃马的缰绳,轻声问陆威风道。

“这些年我也不是白活的。”陆威风揽住了邱凛凛的腰肢,而后飞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哇。”邱凛凛被陆威风拥在身前。她坐于马背高处,眼界都变得宽敞了许多。

“驾!”陆威风挥动缰绳,策马而动。

烈马飞奔,周遭风动。

陆威风偶尔觉得,驾马会比御剑更有意思。人世之景,在原本的沉寂静止中飞速流转,短短一时,便可感受沧海桑田。

邱凛凛这一路却是心不在焉,频频扭头朝身后的荣央与秦妙看去。

荣央姐姐很显然是不喜欢秦妙的,可她却还是为了大局跟秦妙同乘一匹马,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悲伤难过的神情。如果邱凛凛是荣央的话,早就按不住性子了。

忍耐,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抓狂的事情。

陆威风见邱凛凛如此这般,便同邱凛凛说道:“你放心吧,那个秦妙跟段庭之以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没什么关系,就算是以后有了关系,那也是势不两立,见面就掐的关系。荣央她,迟早会意识到这点的。”

邱凛凛猛然回头,疑惑地对上了陆威风的眸子。“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陆威风的脸颊上,陆威风望着邱凛凛晶亮的双眸,心间一动。他鼻间萦绕着邱凛凛细弱的体香,丝丝扣扣,夺他心魄。如今若是在战场之上,他必得弃甲曳兵了去。

“我知道,而你不晓得的事情,不是多了去了么?”陆威风恍惚,面上却还是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就陆威风这些天与他们的相处来看,荣央必定是对段庭之有男女之情的。陆威风看出来了这点,段庭之没理由看不出来。

段庭之之所以不点破,恐怕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份过于悬殊,难以相守。而且,镇魔司本就缺人,若是段庭之将其说破,荣央恐窘迫难堪,悲伤离去,使得镇魔司又少一名大员。

一众人出了黎城之后,又沿着官道赶了两天的路,才终于遇上了可以好好歇脚的客栈。

“通榆客栈。”邱凛凛看着前方客栈的牌匾,将上头的字念了出来。

众人下马整顿。

此客栈地处偏僻,方圆五十里,除了这客栈以及三十里外的官驿之外,恐再无可休憩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客栈官道的不远处有一个辽远却无一丝水流的河床。这河床不算深,也就两人高,却是分外辽阔,一眼望不到头。河床之中好像还遗留着一些斧凿工具,麻绳木车。

这里好像是在开凿运河,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已无人在动工了。

远而看去,竟是长土绵延,百里无人,平铺月影微光。

只是有一点可疑。如果是开凿运河,那必定有许多劳工需要地方休息,可这四周除了这客栈,好像没什么别的可住的地方了。

众人入客栈,荣央上前同客栈掌柜问价,那掌柜竟开口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你如何不去抢?”荣央自是难以接受。

“你们这么多人,一百两贵什么?等过些年,这里运河初成,设了渡头,你们五百两都住不下来!”

“渡头?就这破地方,怎么可能设渡头。”陆威风在一旁轻笑。

这通榆客栈位置偏僻,也就是前面有条官道这一点好处了。这实在不值得公家在此设置渡头。没了渡头,便没了往来商贾,这客栈终究还是只能接一些官道上的散客罢了。

“反正一百两太贵了。我们还不如连夜赶路,去官驿住呢。”荣央说道。

“官驿?官驿那边闹鬼呢,早被公家封了。”掌柜傲然一笑。若不是前方官驿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也没底气叫价这么多。